最近的天气有些意料之外的清冷,尤其是在清晨和夜晚。
盛夏已经过去了,草原也度过了温度最高的季节,只是连绵的青草还是深绿的颜色,清风拂过,像是滚滚的绿色浪潮。
就快要入秋了,时间越往后推进,许满仓心里的压力就越大。
他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现在几乎所有的族人都知道整个部族要横渡兰河,往滋兰国的方向去了。
对于这件事,族群中反对的声音并不多,即便有,也只是对故乡草原的而不舍。
哈只儿部大部分的族人都清楚,就现在的形势而言,如果继续留在草原,等着他们的很有可能是灭亡。
那是所有人都恐惧的未来。
作为北狄人,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大的部族吞并小部族就是家常便饭,动辄被人歼灭全族,连未成年的孩子都不放过的事更是不胜枚举。
哈只儿部虽已壮大了,但和草原上真正的旺族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哈只儿成为王子的时间还太短,哈只儿部现在虽有十几万人口,但综合实力却赶不上任何一个其他王子的部族。
继续留在草原上,哈只儿部就只有被灭这一条路。
族人的理解让许满仓很是欣慰,毕竟上下团结才是做大事的基础。
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许满仓的担忧主要集中在两点,其一是阿兰世国,其二是乾国和王庭。
阿兰世大祭司喏奔的话就像是一柄刀,一直抵在许满仓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砍下来,夺走他的一切。
至于乾国和王庭,现在和阿兰世的威胁比起来,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但许满仓心里清楚,如果王庭真的下决心要对付他的话,就凭现在哈只儿部的战力,是绝对挡不住的。
而且目前,巴尔思部已经被灭,屠各部之前就被肢解了,这意味着北狄草原西边的门户大开,这里只有哈只儿部一个北狄部落。
如果换做许满仓做北狄王的位置,他也不会相信哈只儿部会一心一意的对王庭死忠,反叛的几率绝对大于赴死的几率。
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哈只儿部现在已是死局,向前的路就像是过独木桥,一旦无法平衡和王庭以及阿兰世之间的关系,立刻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所以,许满仓最近经常去林中。
他不光检查船坞修建船只的进度,也会观察林中修建的各种防御工事,甚至检查每一个士兵的装备。
他的这种焦虑也被阿伊腾格里敏锐的察觉到了,可事情到了这一步,阿伊腾格里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部族的危机是明摆着的,虽说哈只儿部上下一心,绝不会出现反叛的事,可若真的大敌当前,阿兰世的北境人部队集结而来,或者王庭的大军到了,部族内部难免会出现问题。
人心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有些表面上看似极其忠心的人,在生死关头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出卖身边人,自己逃命。
巴尔思部就是最好的例子。
北境人大敌当前,巴尔思还想死战,可他手下的人却全都逃了,这些逃跑的人甚至放弃了自己的族人,放弃了之前的荣华富贵,只想着留住自己的命。
现在的形势是很复杂的,没有人能帮上许满仓,就算是勒巴儿也一样。
所有的事都需要许满仓自己来做,他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又是一日清晨,许满仓才从林子中回来,第一时间先去看了冥。
冥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一直在昏迷中,始终不曾醒来。
按照冯士的话说,他可能是太累了,以为自己必死,故此才没醒。
高芷兰一直都陪在冥的身边,她的眼睛始终都是红肿的,不知哭了多少次。
对于这些事,许满仓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也更不知道让冥醒来的办法。
一切都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冥不愿意醒来,外部的手段都是毫无用处的。
看过冥之后,许满仓才返回自己的毡房。
因为这是临时的据点,许满仓并未扎起自己的王子大帐,只住在最寻常的毡房中,和其他族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从不高高在上,这也是哈只儿部能万众一心的主要原因。
鲜于部的族人已经被鲜于青哥接回来了,他们和部族融合的很好,也完全听从许满仓的安排。
现在,丛林外面的临时营地中全都是部族的青壮年,老弱基本都集结在丛林里。
不过即便是老弱,也承担了一部分防守的压力。
林中的很多防御工事都是这些老弱负责的,有些地方安排了很多陷阱,长弓箭矢之类的也是齐全的。
真到了要动刀动枪的时候,这些老弱也能杀敌。
许满仓在临时营地中集结了大概三万人青壮年,算上原本的一万多骑兵,也算是有些战斗能力了。
这几天,许满仓一直让达日阿赤和呼厨炎训练部族中的青壮年,而且还传授了一些乾国锻炼步卒的办法,但效果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时间太短,这些寻常的族人还形成不了太强的作战能力。
真要开战了,这些人也只能负责防守。
许满仓返回大帐不久,呼厨炎和鲜于青哥就进来了。
两人直接坐在了许满仓身侧,面色都有些不悦。
“怎么了?”
许满仓看向呼厨炎,感觉他的心情很不好。
“殿下让我训练族人,可他们有点太笨了。”
呼厨炎叹了口气道:“简单的部族阵型都走不明白,这要是上阵杀敌,一旦被敌方的骑兵冲击,绝对会乱套的。”
听到这话,许满仓苦笑摇头,道:“他们原本就不是战士,现在又让他们练习乾国的方法,短时间肯定没什么效果。”
“殿下,我们草原人天生就是战士!”
呼厨炎道:“之前的时候,部族哪有成建制的部队,打仗时都是大头人下命令,每家每户都要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