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模样的青年中气十足的吼声,突然停顿。
孙坚的心跳都跟着停跳了一拍似的,顺着对方的节奏追问。
“他们怎么了?!”
这个话一问出来,留在驿馆的据点接应人,暗道一声不好。
之前孙坚还是故意采用拖字诀,采取了假设的方式,想将虐待俘虏的事搪塞过去,可此时下意识的接话,则足以证明。
虐待俘虏确有其事,并且孙坚还知情!
他刚想替孙坚找补几句,却见小厮故作惊恐的大声喊着。
“他们居然想要拉着所有梁国人一起去死,给大家下了毒!”
“现在整个驿馆里的梁国人全被毒翻了,他们毒发之前说了,这些毒药和梁国长公主给白老将军下的毒是同一种,只有梁国长公主有解药,七日内拿不到解药,全都得死!”
此言一出。
在场仅剩的几个全须全尾的梁国随行和护卫,不免一阵后怕。
幸亏他们刚才和领队的和负责人外出离开了驿馆,否则此时也已中毒,生死不知。
然而,想到驿馆之中,还有他们的朋友,甚至是一起前来的亲人或兄弟,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犯了事想要死,为什么还要牵连别人?”
“畜生!真是畜生!”
“我们必须赶紧把中毒的同伴带回定都,去向长公主殿下讨要解药,迟了,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侥幸逃脱中毒一事的梁国人不说。
但他们这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却非常巨大。
孙坚还没从驿馆里所有人被毒发的惊变中,反应过来,额头上又挨了一记石块猛击,新增一块血包。
“梁国长公主狼子野心,这些送还俘虏的梁国人也一定没安好心!”
“他们明明知道队伍里面有虐待俘虏的人,还让那些人来送行,说不定路上暗中还给咱们大周的功臣们下毒了!”
“什么说不定!你没听清楚吗?他们中的毒,就是梁国长公主给白老将军下的毒!不能光把梁国人放回去拿解药,还要把白老将军的解药交出来!”
刚刚因为孙坚模糊的表态,而暂时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并且越燃越旺。
这时,及时赶来的白启,再次将手里的长剑搭到了孙坚的脖子上,对着驿馆负责人下达最后通牒。
“你们立即把人带回梁国,再把我父亲的解药送回来!否则,只能让孙领队一命抵一命了!”
不等驿馆负责人开口,白启又冷哼一声。
“我知道孙家如今已不是梁国长公主的心腹,在她心里地位不高,但她对我父亲下毒的事,如今天下皆知,她自己的烂摊子,只能让孙领队来收拾,我很同情孙领队。”
“……”
孙坚无语,也不敢多语,他此刻只想静静。
嘴上说着同情他的白启,实际行动却是根本不给他留任何的活路。
且不说他偌大的孙家,鸡蛋没往一个篮子里放,有效忠陛下的就有效忠长公主的。
光是大周挑破了长公主殿下毒害白胜的事,还以他的性命为要挟换解药,就算长公主迫于压力把他赎回,他回到定都,也只能算是梁国的羞耻。
这一趟大周之行,没能捞个功劳,只得一个苦果,孙坚恨不得一脑门子撞死在白启的剑上。
“孙领队,你可莫要效仿那些虐待俘虏的下毒者们,选择取死之道,你此刻死了,只能证明梁国长公主不顾手下安危,只顾惜自己的羽毛,你这可是陷你们殿下,于不忠不义之境啊!”
“……”
孙坚震惊地望着一眼洞穿了他心思,不仅把他活路堵死,连他死路也堵死的白启。
娘的!大周连武将都如此能说会道了吗?!
一直听说白胜的小儿子勇冠三军,但不争气,没想到殿下的情报也有失误的时候!
这回,他算是彻底地栽了。
“唉!”
孙坚看向难以抉择的驿馆负责人,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毒翻驿馆内所有梁国人的,哪里是那些怕死的虐待者,分明是大周人!
方才那个特意前来报完信就消失不见的漏网之鱼,说不定还是亲自动手下毒的人!
“钱兄,别愣着了,你赶紧带人回定都,问问殿下有没有解药吧。”
驿馆负责人钱铎阴沉着脸,不甘地怒视着持剑相向的白启。
大周人的手段如此阴毒,殿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小白将军,他日战场上相见,你可要好自为之!”
钱铎撂下一句狠话,赶紧纠集还能行动的所有人手,前去处置那些被毒翻的废物手下们。
“大人,只有我们这十几个人,也不够用啊。”贴身护卫小声的建议着:“不如把派遣到大周京城的密探们召集回来?”
原本在大周京城的据点安排了一百来号人,此时外面行动的仅剩下二十来人。
贴身护卫觉得,等他们走后,这些人孤木难支,一定会被大周天机阁的探子清算,与其白白去死,不如一并回国。
谁知,钱铎思考了片刻,面沉如水地摇了摇头。
“不行!孙坚已经出了这么大的糗,我不能再无功而返,哪怕剩下的密探,只有个别人存活,建立起了据点,我在大周京城呆了这么久,也算是有功劳!”
别人的死活哪有他的前程重要!
贴身护卫惊讶地张大嘴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独善其身的钱大人,又看了一眼门外无比团结的大周官差与百姓,他此刻突然感受到了,两国之间在某些方面,犹如天堑般的差距。
门外,街道上。
从赵府回来,经过此地的程彧,看到人山人海的景象,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打听,吴功后续的进展如何。
一道熟悉的身影闪现,挑开车帘径直走进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程先生,幸不辱命,我按照你的提点,不仅让梁国吃了一个哑巴亏,还将梁国驿馆里的所有细作,全部清理掉了,在外潜逃的二十三人,也已抓进了天机阁待审!”
“啥?”
程彧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我何时提点唐阁主,做出后续这么多精彩的反击了?”
这可是属于唐阁主的高光时刻,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一个执掌陛下内库的御史,除了利用敏锐的才思,能借吴功让吴锦绣“敢做敢当”以外。
根本没办法像唐阁主一样,有数以百计的人手做支撑,来布下这么大的连环陷阱,让孙坚和梁国人一跳一个坑。
“若无程先生提点我,如何应对吴功之事,我是不会想到光明正大的对他们痛下毒手。”
见唐阁主还在坚持己见,程彧无奈地双手一摊。
“过谦则傲,唐阁主大可不必什么都归功于我,今晚的反击你和天机阁的密探们干得很漂亮,而我真正的反击,还未开始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