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官员在惶恐之中,艰难地度过了一日。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百官便再次齐聚在太极殿内,加开了一场朝会。
坐在龙椅上的姜梦璇,静静凝视着嘈杂的大殿,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声阻止。
直到叶墨主动出列,现场才终于安静下来。
“陛下,昨日老臣派遣礼部跟宫外百姓征求了意见,他们提出了大致几个条件,如若陛下答应,那他们便会自行散去。”
姜梦璇轻阖凤目:“说说看,要朕答应他们什么条件?”
叶墨回道:“陛下,百姓诉求第一条,便是请命起复曾谦京兆府尹的职位,
言曾大人乃是京师百姓父母官,陛下将其革职罢免,实在是有失体面。”
姜梦璇不动声色:“还有呢?”
叶墨:“第二个条件,请陛下招慕长歌为婿,言有慕长歌辅佐,国朝必定昌盛。”
“呵呵……”
姜梦璇忍不住轻笑出声。
“还有么?一并说来听听。”
叶墨:“另外最后一条,便是罢黜沈浪选婿身份,革职其所有官职,贬为庶民,
若是陛下能答应以上三条所有条件,那么告示展出之日,便是风波平息之时。”
“他们这是在威胁朕么?”
一声轻吟地龙吟声,在太极殿内回荡不止。
姜梦璇单手枕额,靠在龙椅一角,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如此过分要求,朕断然不会妥协!”
话音刚落,礼部侍郎江元让立马拱手出列:“陛下三思,此乃民意,民意不可违啊,
若是陛下不妥协,不答应百姓的条件,恐怕这件事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
“朕倒是想见识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个不善罢甘休!”
姜梦璇眼神逐渐犀利,语气透着一丝不耐。
“朕自登基以来,虽未有何功绩建树,但自认勤勤恳恳,也未曾亏待百姓分毫,
如今曾谦玩忽职守导致京师最近三月治安影响各县下百姓生计,将其撤职罢免难道还做错了?”
“另外,朕选谁为帝婿,乃是朕个人的意志,和那些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朕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主动关心起皇家的婚事,
前朝可是从未有过此举,朕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妥协退让。”
“最后,沈浪朕非但不会将其撤职查办,而且还要给他加官进爵,这件事谁也别想来阻拦朕!”
江元让闻言,大声道:“陛下如此一意孤行,难道就不怕失去天下民心么?”
“民心?什么叫民心?江侍郎,你来给朕解释一下,引导舆论驱使民众的行为,到底算不算是民心!
如今局面你不去调查真相,单凭一句民心就要让朕妥协退让,真以为皇权是一句儿戏么?”
江元让一时语塞,他是第一次见识到龙椅上这位少女天子展现帝王威严的一面。
“说不出来是么?那朕来回答你们!”
姜梦璇起身走下玉阶,缓缓走向殿中。
“这些所谓的民意,皆是来自他人蛊惑,沈浪这几个月在做什么,你们有几个人知道?
当你们还在为一些琐事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却在引导朕如何富国强民,如何让百姓的日子生活的更好,
而你们,一个个最低从三品的官职,不替朕分忧解难,却只因为宫门外一群腐儒秀士的三言两语就退缩,
逼着朕妥协就范,即便你们对这三个条件疑虑重重,也知道这场动乱幕后由他人授意导致,
却从没想过该怎么快速将此次风波其平息下去,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
然后继续冠冕堂皇的站在大殿上,理所应该的摆出一副为民请命是清流姿态,
这就是朕的肱骨啊,这就是我大楚朝官的风气么,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一番话说下来,满朝文武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姜梦璇一甩金丝镶边的黑色凤袖,傲然回到龙椅上。
“叶相。”
“老臣在。”
“传朕口谕,告知宫外之人,命其日落之前,全部离开宫门百步之外,若敢违令便是谋逆,
另外再补充一句,勿谓言之不预也,望他们好生掂量掂量,莫要等危机迫在眉睫,才会幡然醒悟。”
叶墨闻言一惊,忍不住抬头看向姜梦璇。
姜梦璇淡然安坐在龙椅上,神色依旧看不出是何种情绪。
但她刚才说的话,仿佛让叶墨第一次认识一般。
这还是一年前那个对自己唯唯诺诺,看上去软弱可欺的女帝陛下么?
那架势,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根本不在乎他们去闹?
“叶相?你还有事么?”
叶墨回过神躬身行过君臣礼:“老臣这就去办。”
姜梦璇闻言,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这一刻,她才体会到帝王该有的气势是什么。
而之所以有底气说这话,是因为皇家商会的秘密成立,三百架梦织机这一个月所产的棉布数量足足有二十四万匹。
去除人工成本,以及原料费用和运输费用,一匹布卖到宋国或者吴国等地的话,净利润为五两白银。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时间,她的个人府库即将多出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的创收。
正因为工业变革的巨额红利,才让她有了这样的底气,才敢在百官面前适当展现出帝王不容挑衅的姿态。
不得不说,姜梦璇对新思路的接受一点都不排斥。
自己有工厂有设备,你们世家财力来源主要收入靠的是落后的纯手工作坊。
一旦朕大量投入工业设备,效率、质量碾压之下,你们的手工品拿什么来跟朕竞争?
更别说新军已经成型,新式火器的威力,姜梦璇也是这样亲自体会过,关键是这支军队是绝对的效忠自己。
试问到了这种时候,难道不该稍微展现下自己的帝王威严?
当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沈浪带给自己的,没有他,自己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形,可能会非常的窘迫。
对于这一点,女帝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
……
“什么,陛下一条都不答应?”
“陛下当真这般执迷不悟,连民意都不顾了么?”
“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她当真要一意孤行?”
皇城外的告示牌上,张贴出的女帝口谕内容瞬间引起民众哗然。
女帝非但没有顺应民意妥协,更是直接下令让众人日落之前离开宫门。
尤其那句“勿谓言之不预也”满是杀意,看的人毛骨悚然。
一名学子气的瑟瑟发抖,立马高声道:“看来陛下当真是被奸罔沈贼蒙蔽了双眼,我等该亲自入宫面圣陈述利害!”
说着,他就要硬闯宫门。
“大胆!”
迎接他的,是李瀚云以及周围一队禁军护卫的刀剑相向。
“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宫门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面对杀气腾腾的禁军侍卫,这群儒生立马退缩了,这才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未央宫大门。
但他们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毕竟自己可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铲除奸罔替国之栋梁平反啊。
如此举措岂能遭受这等不公待遇?
他们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
“怕是我等学子声势尚不够影响朝堂,圣人曾云,我辈中人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因为一些挫折而退缩不前?”
“没错,陛下只是被奸罔迷惑,我等当号召更多有志之士,一道劝陛下迷途知返才是上策。”
“好,事不宜迟,各位不如返回家中召集更多人手一起请命,等陛下见识到汹涌民意不可阻挡后,定会答应我等所有请求。”
一时间,众人不约而同前往各自学堂、府邸号召更多人参与这场“万民请书”。
殊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勿谓言之不预”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