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剑山。
无数求剑者心中的圣地,这圣地曾在五前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会剑堂。
玄阿剑宗的重要之地,这要地也在四年前同时聚集过六个在武林中叱咤风云的人物。
这六个人是玄阿剑宗宗主唐剑南、净月宫掌门拭月、丐帮帮主燕破袋、涅音寺方丈圆悯大师、六扇门副指挥杜铁面、鸿山剑侠李恒一。
今夜这些人重新聚集在一起,但围坐在八仙桌旁的人却只有四个——少了的那两个人又是谁?
李恒一不在,自四年前那一次议会之后,他已不愿与玄阿剑宗再有来往。
杜铁面也不在,他不在不是因为他与李恒一一样对玄阿剑宗生出了厌恶之心,也不是因为他公务缠身而来不了,而是因为他想来也来不得了。
在座四个人的脸色都是阴沉至极,尤其是唐剑南,他的脸好像比屋外那片夜色还要黑。
唐剑南轻轻咳了咳,缓缓道:“今日唐某再一次聚集各位的用意,各位一定是明白的。”
燕破袋敲了敲烟杆,道:“还请唐掌门有话直说,我是一个急脾气,最听不得别人拐着弯说话。”
唐剑南勉强笑道:“我要说的事,燕帮主也是知道的……毕竟自此事发生距今并不久,也不过一个月而已。”
燕破袋合着眼,道:“一个月前发生了很多事,不知唐掌门说的又是哪一件?”
唐剑南的笑容僵住。
他发给这些人的请帖中已写明了此次聚会的用意,所以他已发现燕破袋是有心在找他的茬,但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快,继续说道:“杜铁面死了。”
杜铁面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坐在会剑堂里的四个人早已听过这个消息,可是当他们再一次从唐剑南口中得知时还是显得很震惊。
唐剑南也是如此,他好像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可他紧接着又说出了一句令他难以置信的话:“杀他的人是夏逸。”
“夏逸……唐掌门说的夏逸可是那个闲云居士的弟子?”
圆悯面带疑惑,毕竟他当年没有同意、也没有参加对闲云居士师徒的围杀,所以他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唐剑南叹道:“正是他。”
燕破袋又睁开眼,说道:“唐掌门确定是夏逸杀的人?”
唐剑南道:“绝对是他!”
燕破袋哼道:“自从陆景云死后,我早已不相信绝对这两个字!”
唐剑南面色一黯,道:“陆景云……确是我们冤枉了他,可夏逸杀了杜铁面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因为这是俞佳馨亲眼看到的。”
燕破袋道:“俞佳馨又是谁?”
唐剑南道:“俞佳馨是六扇门中的一个捕头,也就是杜铁面的下属。”
燕破袋冷笑道:“她说夏逸是杀人凶手,夏逸就是杀人凶手么?她若说我是杀人凶手,那我是不是也成了杀死杜铁面的凶手?”
唐剑南微微怒道:“她毕竟是六扇门的人,难不成会胡诌么?”
燕破袋大笑道:“杜铁面也是六扇门的人,当年他一口咬定陆景云师徒是独尊门的邪魔,结果又如何?”
唐剑南满面通红,竟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拭月独坐一旁,一直未说过一句话。
她本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可她这四年却老得很快,好像已经过了十年一般。
她忽然说了第一句话:“我也不相信是夏逸杀了杜铁面。”
“当年我们错杀了陆景云,所以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即刻派出弟子打探。”
“杀死杜铁面的凶手是一个独眼刀客,而我们都知道夏逸是一个双目失明之人。”
“那独眼刀客只用了一招便杀死了杜铁面,夏逸绝对做不到,就算是他的师父陆景云……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在二十招内取杜铁面性命。”
唐剑南叹道:“拭月掌门说的不错……只是夏逸的眼睛是有可能被治好的,而且一个人的武功也有可能在四年里取得可怕的进步。”
燕破袋冷冷道:“原来四年可以让一个人的武功进步如斯,敢问唐掌门是不是可以在四年之后一剑杀死剑修?”
唐剑南瞪着他,已气得胸膛起伏,不过他忍气的本事倒是值得佩服,他居然还能强笑道:“各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当日夏逸曾与杜铁面交手数十合,难分上下。
论武功,他确实还不足以一招斩杀杜铁面,直到夏逸一行人救出同党后,便要抽身而去……”
圆悯道:“同党?”
唐剑南道:“方丈久居少泽山,想来不知此事,夏逸已投入了独尊门门下,而他此次再现江湖便是为了救出一个独尊门派入六扇门的卧底。”
圆悯双掌合十,悲声道:“罪过罪过……仇恨二字害了多少人,如今又有一个有为之人因为这两个字而被逼入魔道。”
唐剑南接着说道:“就在夏逸与其同党撤退之时,杜铁面又紧追上去,听闻杜铁面当时一时不慎,反中了夏逸的暗算,才被这恶贼一招斩杀。”
燕破袋咧嘴道:“想不到四年未见,唐掌门说书的本事却是见涨!要是唐掌门愿意去江湖上说书,就是朱不言那个大嘴巴也只好闭口隐退了!”
唐剑南终于压不下心中的怒火,突然拍桌道:“燕帮主,唐某请你来也是一片好心!可你却处处挖苦,实在令唐某心寒!”
燕破袋也怒道:“唐掌门的好心,我也知道,无非是害怕夏逸日后杀上成剑山时该如何决断,是不是?”
这的确是一个很难决断的问题。
这些人错杀了闲云居士是事实,夏逸要为师报仇乃是天经地义——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愿去死?
燕破袋冷眼看着唐剑南与拭月,目中只有轻蔑的笑意:“今日燕某就把话说明了,如果夏逸要找燕某报仇,燕某定会洗干净脖子,伸出脑袋让他砍!”
唐剑南寒声道:“燕帮主莫要忘了夏逸已是独尊门的恶徒!”
燕破袋晒道:“原来这才是唐掌门想要说的话。”
唐剑南皱眉道:“燕帮主此话何意?”
燕破袋道:“夏逸为师报仇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唐掌门自然不愿这样赴死,所以只好一再强调他是独尊门门徒的身份!这样就算唐掌门杀了夏逸,也好说是为武林除害!”
唐剑南面色铁青。
燕破袋又讥笑道:“更可笑的是唐掌门心里明明已有了主意,却还要找我们这些人来围坐一桌,说是共商如何处理夏逸,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找一个心安的借口!”
唐剑南气极,他几乎忍不住要拔剑与燕破袋一战。
“只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便不信夏逸入了独尊门,也不信他杀了杜铁面!”
燕破袋霍然立起,大声道:“燕某还是那句话,夏逸若要找我报仇,我伸出脑袋给他砍!”
说罢,燕破袋大步离去,好像在这会剑堂内多待一刻都会要了他的命。
“阿弥陀佛。”
圆悯长声道:“此事本与涅音寺以及老衲无关,唐掌门若是心中已有了主意又何必要老衲主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圆悯大师似乎也不想多留片刻,紧随着燕破袋的身影去了。
会剑堂内一片死寂。
唐剑南与拭月都是默然不语,他们也已无话可说。
“陆景云的死……你也是有份的。”
唐剑南忽然叹道:“倘若夏逸找到了你,你又要怎么办?”
拭月居然笑了。
她发现唐剑南其实是一个可悲的人——他对闲云居士的死抱有悔意,但他不敢、也不愿面对这份悔意,他宁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唐剑南怒道:“你笑什么?”
拭月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已走出了会剑堂的大门,而大门外正有一个人在静候着她。
月遥。
她的眉宇间已失了往日的清冷,如今只剩下无奈与沧桑——她本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仙子,如今却像是一个人见人怜的忧女;她本有着一颗不食人间烟火的平常心,如今心已乱,思念已填满了她的心。
因为一个人与一些情感,她的身上仿佛有了人味儿,也仿佛变得像一个女人——可是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这个人与这些情感给她带来了怎样的痛苦。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冰冷的山道上,仿佛一对失了魂的苦命人。
拭月忽然停下了脚步,月遥也只能停下脚步。
“杜铁面死于寿南城内,而那时候你也正好在寿南城。”
这句话像是一条鞭子,抽地月遥抬起了头。
她震惊地望着拭月的背影,细长的眉睫已在颤抖。
拭月却只看着下山的石阶,徐徐道:“你当时见到过夏逸,对不对?”
月遥的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拭月一眼。
拭月回首,怜惜地凝注着这个自己最心疼的弟子,柔声道:“为师并不是要怪你……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月遥还是低着头,可颊上却已流下两道清泪。
美人的泪总是能令人心碎,拭月似乎也被这泪水触到了心中的痛事,她忍不住转过身,用手轻轻擦去了弟子脸上的泪水。
月遥的泪水却因此流得更急:“弟子……也不想隐瞒的,可是……可是……”
拭月当然知道弟子的委屈,因为她的双目也已被泪水模糊。
她不敢让月遥看到她的泪水,所以她只能抱住月遥,让月遥倚靠着她的肩膀。
“你不用说了,为师明白……你没有错……是为师错了……是为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