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没课,楚河决定去看一下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当然,就算有课楚河也没心情去上。
母亲楚潇,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也几乎没有提过,每次问起来也都是含糊其辞。
循着记忆,他坐上公交,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抵达了四叶草医院。
四叶草寓意幸运。但这实在讽刺,楚河只觉得自己这两世都相当的不幸。
“妈!”
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正靠在病床上,黯然的望着窗外的天空,痴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被楚河的声音所惊醒,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楚河。
“小河,你怎么来了?今天你不需要过来啊。”
还是那张熟悉而又温暖的面容,但却比记忆中的母亲更加消瘦憔悴。
楚河鼻子一酸,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妈,我好想你。”他冲过去就抱住自己的母亲。
楚潇看着怀里的儿子满是不解,但转眼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傻孩子,你不是前天才来过。妈这几天没事,身体挺好的,你怎么啦?在学校不开心了?”
她轻轻推开楚河,却看见楚河的眼眶已经发红。
“都是小伙子了,哭什么?这么大人了,你妈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楚潇微笑。
楚河感受着母亲手上的力道,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好瘦!力气好轻!
对此他再了解不过。前世他就是死在癌症上,最后那段时间自己就瘦成了人干,连下床走路都必须有人搀扶,否则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楚河搜寻了一下这世的记忆。
母亲是去年年底做的手术,现在正在进行定期化疗。
化疗依然是杀死癌细胞的主流治疗方式,但楚河明白,这不过就是饮鸩止渴。
因为化疗不仅会杀死癌细胞,同时也会大量杀死健康细胞,人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弱。
所以母亲的头发都已经开始稀疏,成批成批的掉落。
真正靠化疗治愈癌症的,凤毛麟角。
身体好的,还能活上三年五年,身体一般的,也就不过还有一年的寿命而已。
看母亲楚潇现在的模样,能不能撑到年底真的不太好说。
想到这里,楚河紧了紧拳头。
“妈,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治好!我这次绝对不会让你这么早就离开我!”楚河咬着牙说道,但话刚说完,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脸上的表情变得既倔强又委屈。
楚潇笑着叹了一口气。“你妈我是什么情况,我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也没必要继续治下去了,咱们家没什么钱,小河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别这么年轻就被妈给拖垮了。没这个必要...”
“妈,你这是什么话。”楚河抹掉自己的眼泪,“你是我妈,我不管你,还有谁能管你?难道我还能指望我爸?他人都不知道在哪儿!”
听到楚河提到父亲,楚潇脸色瞬间又黯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妈,我爸到底是谁?都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跟我说他的事吗?”
“小河。”楚潇怜爱的抚摸着楚河的头发,“你只要记得,你爸是个很出色的人。你妈我,出身不好,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话虽这么讲,但楚潇说着说着也有了些哽咽。
楚河皱眉。
——妈,你每次都这样,跟前世一样。
——我爸那个混蛋到底是个什么鬼?
“咳咳...咳咳咳...”楚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妈,你怎么啦?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楚潇只是连连摆手,但咳嗽依旧没停,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护士!护士!”楚河摁响床头的紧急按钮。
大概10分钟后,楚河被带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
“你母亲的情况,你清楚吧?”面前这位姓赵的医生是老面孔了,所以也不对楚河再多客套。
楚河点点头。
“你母亲本身身体就不太好,除了胃癌,她以前经常抽烟,肺也有问题,身体本来就不好。”赵医生对楚河刚才的表现很是不满。
“这个时候要尽量减少刺激,要让病人保持心情轻松愉快,这你应该懂吧,你怎么还能刺激她的情绪呢?”
楚河一副小媳妇模样,什么话也不讲。
赵医生见状,也只好叹了口气,这事也就翻篇了。
“赵医生,您跟我实话实说,我妈这个样子,还能撑多久?”
“嗯...”赵医生抿着嘴思索半天,表情复杂的看向楚河,“癌症这病吧,每个人情况不同,其实病人的存活时间并不太好估计。”
“但是你妈这个样子,我估计...我个人估计啊,可能也就最多到明年年初了,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楚河听后,皱着眉头久久无法展开。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事不太合适,不过医院规定,我也没有办法。”赵医生操作电脑,在机器上打了一张单子。
“这是上个月的医药费,你尽快交一下。”
“现在已经在扣你们住院进来时交的押金了,押金扣完要是继续欠费,按规定,医院就不会继续给你妈治疗,你明白吗?”
楚河看着手里的账单,眉头皱得更紧。
.8元。
家里银行卡上账上还有6万不到,母亲楚潇每个月大概都要花掉1万多的治疗费用。
这还是丐版的治疗方案,也就是都用国产药的那种,副作用会比较大,病人每次化疗会产生好几天的不适。
头晕,呕吐,无力,浑身发疼,疼到精神崩溃的那种。
而且根据前世的经验,癌症化疗越往后,费用就会越高,用于止疼的吗啡需求量也会大大增加。
虽然现在这1万多的费用他是交得起,但手里的存款,也就顶多在支撑个3个月左右。
到时候怎么办?带妈回去等死吗?
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再见到我妈,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她在我面前死掉!
楚河牙关紧咬,心火越烧越旺。
“番茄币付款,.8元。”
番茄币,这也是张惊人旗下的公司金融支付工具。
手机上的字幕把楚河拉回现实。
就算决心再怎么坚定,付完钱后因为贫穷的无力感还是席卷了楚河的全身,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想起早晨张永生说他“废物”。
——张永生说的没错,要是重活一次还不能救回我的亲人,我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楚河走到母亲的病房外,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远远望着床上的楚潇,眼睛眯了起来。
——年轻时候的我什么资源也没有,只有这副身体。
——龙学院,我必须考上!
——别人我可以不救,但是我妈不行!要是连自己亲妈都救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重生已经是赚了,拼一把!大不了我陪我妈一起死!
正当楚河在病房外暗暗发狠时,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消瘦男人鬼鬼祟祟的靠近楚河。
“这位小哥,我注意你很久了,是不是家里人得了重病,治不好,又花了很多钱,很不高兴啊?”
楚河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
眼角下垂,医院室内还戴着顶黑色棒球帽,挂着口罩,遮掉了大半张瘦脸。
男人一看楚河没有拒绝,于是又趁热打铁的说道:
“小哥,你别误会,我们这里有个群,都是病友和家属。大家抱团取暖,一起批量采购药品,这样价格会大大降低。”
“我们在一起人又多,这样又好争取一些有质量的兼职,补充些医疗费,怎么样?要不要加进来看看?”
楚河盯着男人看了半天,怎么看都不觉得对方像个好人。
但是听了对方的说辞...
——这怎么跟电影《我不是药神》里演的差不多?
换做平时,楚河毫不犹豫就会拒绝这种来路不明的邀请,可是现在,但凡有多一条路能救母亲,他都愿意了解尝试一下。
“好,我先加群看看。”他突然又多了一个心眼,“不要钱吧?”
“不要不要。”消瘦男人连忙摆手,“我们就是个病友互助群。”
“但是吧,医院不愿意我们这种组织存在,一来怕有组织的医闹,二来,怕影响它们医药费的收入,所以我才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
楚河半信半疑。
这个理由听着还挺像回事的,既然是不收费,也就不会有损失,加个群而已,先看看他们平时会聊什么再说。
“滴。”
“欢迎新朋友到来!”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我们病友互助群的家人们越来越壮大啦。”
“主啊,你又能多拯救一个迷途的孩子。”
......
楚河看着群里几十号人热闹的发言,确实是在讨论病情日常,感叹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至于里面有些人会说些带有宗教性质的言论,倒也正常。
人越是弱小无助的时候,就会越渴望和幻想有人能拯救他,也就越容易皈依某个宗教信仰。
从这点上来讲,张永生早上说的“牛羊成群,虎狼独行”,确实也没太大毛病。
——反正他们只要别对我打什么奇怪的主意就行。
加了群后,男人看了看楚河的表情,微微一笑。
“小伙子,我姓安,叫安利。我看你还在念书吧,那叫我安叔就可以了。”
楚河一听他叫安利,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啥?你叫安利?那你说的兼职,不会就是做“直销”吧?
男人接着说道:“今天是周二,下午我们正好有个活动,有两位癌症晚期痊愈的病友来做分享,怎么样?跟我去现场看看怎么样?不要钱,我们都是免费的。”
楚河的眼神从刚才的释然,又变回了怀疑,这让安利有些莫名其妙。
“小伙子,我可是正经人,有稳定工作的!你要不信的话,我给你看工作证!”
说完男人从夹克内衬袋里摸出一张卡递给楚河。
楚河一看,乐了。
「春华大学安保处,安利」
——那我就看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花样。
“这位大叔,既然你在大学里工作的,那我就信你一回。反正下午我正好没事,去就去一趟吧。”
“嘿嘿,好,群里一会儿会发地址。下午2点哦,那我就先走了,我们到时候见。”
男人说完就走了,跑得比老鼠还快。
“咕咕~”
虽然那个叫安利的学校保安依然很可疑,但楚河现在可没功夫再管他。
早上为了省钱,他自己都没吃早饭,现在临近中午,已经饿得头晕眼花,有些低血糖症发作。
但是手中拮据,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附近找找有没有便宜的包子铺,买两个便宜的馒头先果腹再说。
直到楚河离开医院大门,安利这才从阴影中再次出现,他望着楚河的背影,拨通了自己的手机。
“确认了,他没有事。很奇怪,身上连一点伤都看不出。”
“是...是...嗯...我明白...一定会做的干净...已经约他下午去那里了。”
“这200万我会还的,杀了他,我不就有钱还了。”
“你放心,他跑不了,一个学生而已。我怎么说也是个战者,我会跟着他。”
安利眼神一凛。
“我保证这次一定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