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楚河和张永生异口同声。
滕万夫一愣,两只小眼睛挤成了两只逗号,不解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学生。
“你们两个是以前就认识吧?难不成结了什么仇?”
“那倒...也没有。”楚河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和张永生确实没有发生过实际的过节,两人只是单纯看对方不顺眼而已。
“既然没仇没怨,那凭什么你们两个说不行就不行?这是学院的规矩,历来都是两头搭队,共同进步!”
“呸,我才不要吊车尾拖我后腿!”
张永生昂了昂头,但随即又想起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吊车尾,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楚河翻了个白眼。“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你不妨把话说的清楚点!”
“大家都明白,你不明白你活该。”
“你!...算了,我不和舔狗说话。”
“你说谁是舔狗?!”
“哼!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
“妈的,有本事你说说清楚!”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不可开交,滕万夫和夏野两个老师一时之间忘了自己需要维持秩序,满脸吃瓜样的想看看事态后续的发展。
反正这两个新生,他们再吵再闹,在八卦城里又能翻出什么浪花,不行等会揍一顿立立规矩正好。
林衡本身有意无意的就观察着最拔尖的1班,楚河和张永生恰好又是他最关心的两个学生。
这两人一吵,马上就把鹤立鸡群的林衡给引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吵什么吵?不要忘了这里是哪里!”
林院长的身材威武,就算不释放高阶战者的威压,这个外形本身就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当他的阴影覆盖在楚河和张永生视线的交汇点上时,立马就镇住了这两个剑拔弩张的刺头。
“什么情况?”林衡又问了一遍。
“他俩...我也不知道,气场不合吧,彼此都不愿意和对方共处一室。要不我们调剂一下算了。”
“嚯?”林衡挑了挑眉毛,他恶趣味的看了看楚河,又看了看张永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能调剂!刚刚就说了,来了龙学院,就要守龙学院的规矩。这首尾结对互搭,又不是今年才出来的做法,凭什么你们两个说不行就不行了?!”
“可是...”楚河刚想再辩解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是真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硬要学院拆开他和张永生。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未来都是背负人类希望的战士,哪有战士为了自己的喜恶而选择战友的?难道你们到了战场上,就因为相互不喜欢对方,就会背叛自己的战友吗?”
“呃...”
“如何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相处,这本身就是一种学问,一种锻炼。我们不可能指望每个人都喜欢自己,你们说呢?”
这句话似乎说了张永生的点子上,他想到了自己在家族里的不受待见,皱着眉头别过头,长长叹了口气。
算是答应了。
楚河倒是不接受这种pUA的说法。
——就是因为不可能指望每个人都喜欢自己,所以自己才想和看的顺眼的人待在一起啊。
——好不容易再活一遍,干嘛自己为难自己。
——这种恼人的经历又不会死后刻在墓碑上受人称赞,说不定还会被后人骂做傻x。
“咳咳,看你的样子还不服气是不是?”林衡脸色严肃,向楚河走了两步。
那如泰山崩裂般的一拳,又浮现在了楚河的脑海中。
东方杰和邹启明说的没错,在你不够强之前,这种威吓能记一辈子。
“不敢。”楚河认怂。
林衡收起怒意,马上换了副轻松的嘴脸,转身拍了拍身旁的滕胖子。“问题解决了,给他们两个办入住吧。”
第一天入学,无非就是让人带着熟悉各种设施和规定,知道后续课程和训练的安排,但就是这样,也折腾了一个白天。
是夜,317房间,又是317房间。
楚河坐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对面床的张永生,感叹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明明是同样的房间号,未来的三年里却要和自己大学时期最讨厌的同学做室友,他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这个可能。
“我果然不是穿越到了过去,这肯定是平行世界。”他摇着头喃喃自语。
张永生听不懂楚河在讲什么,只是依然一脸嫌弃,别过头不想看楚河。
气氛略显沉闷和尴尬。
两人各忙各的:铺床,整理衣服,摆上洗漱的日用品。
当楚河的余光瞥见张永生从行李箱里抱出来整整两大桶咖啡粉时,他迷了。
而张永生也注意到了楚河的失神,转头看过来,结果,也愣了。
“你也喜欢喝咖啡?”两人对视,异口同声。
楚河日常离不了咖啡,甚至离不了好的咖啡,大半夜喝了咖啡也能够呼呼大睡。
所以在来之前,就问过邹启明,八卦城里有没有咖啡供应。
答案是有,但口味很差。八卦城里的东西很少讲究品味,只求实用。
所以这里的咖啡只有速溶,还是那种额外添加咖啡因的高因咖啡粉,只为闲暇之余快速提神之用。
楚河不想对咖啡太过妥协,因此自己准备了很多咖啡粉,足够他喝上好一阵子。
张永生带了两个大行李箱,有个行李箱一直没有打开过,楚河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他从日用的那个行李箱拖出来的是一大包蓝山咖啡粉,是那种烘焙好的豆子研磨的颗粒粉末。
这一袋足有三公斤之巨,从带有空气阀的覆膜牛皮纸袋的包装上,楚河就知道张永生对喝咖啡这件事上颇有研究。
蓝山咖啡一直是世界最贵的咖啡之一,风味平衡,酸甜苦的味道谁都不抢谁的风头,味道干净但不醇厚。
而另一边,楚河带来的咖啡和蓝山是一个档次的东西——黄金曼特宁。
两者的区别不仅仅是在产地,更在于风味。
曼特宁可能是世界上味道最浓郁的咖啡之一。
它口味浓重,带有浓郁的醇度和馥郁而活泼的动感,虽然不涩不酸,但醇度、苦度可以表露无遗。
楚河嗜饮咖啡,味道清淡平衡已经不足以满足他的味蕾,于是带来了大量的黄金曼特宁。
甚至比张永生更多。
“黄金曼特宁?是什么品种?”张永生看了看楚河手里拽着的那一大包真空袋,略有困惑。
“你都喝蓝山了,你不知道黄金曼特宁?”
张永生的问题让楚河很意外。
蓝山和曼特宁明明是同一个档次的咖啡,但凡对咖啡多一些了解,都应该知道曼特宁的大名。
“是我父亲喜欢喝咖啡,他每个月都会让人寄咖啡给我,我对咖啡并不算了解。”
“噢...原来爱喝咖啡的不是你,是你爸呀。”
张永生的神情有些落寞,“我试着喜欢咖啡,虽然它提神效果不错,但这种味道,我还是接受不了。”
世界上有很多人接受不了咖啡如中药般的苦涩,但也有很多人像楚河一样对浓烈的味道情有独钟。
有人喜欢酸味重的,有人喜欢苦涩的焦味,有人喜欢不同咖啡的香气...总之,对于咖啡的喜好,并没有什么统一的标准。
可能听出了张永生和父亲的隔阂,楚河多少有些感同身受,突然对张永生的身世产生了兴趣。
“哎,我说,咱俩其实也没太大的仇对吧,要不相互聊聊,说不定我们还能有什么共同的地方,你说怎么样?”
张永生依旧警惕,“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啦。我真的很好奇,有人说你和张惊人是远房亲戚,是真的假的?”
“算...算不算都不关你的事吧!”张永生忽然从刚才失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毫不客气的阻断了楚河的继续提问。
“你说你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搞得我欠你钱似的。”楚河嘴里碎碎念,“这屋子就30来个平方,一间寝室就我们两人住,我看你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有本事以后进了这个房间就别讲话。后面三年你直接当个哑巴得了。”
“谁没有朋友了?”张永生瞪大眼睛,“还有,你说我是哑巴?!”
“说的就是你。怎么了,你要不举个栗子,我们学校里谁算你朋友?”
张永生被问的气息一滞,他真说不出来。
他向来独来独往。据他们寝室里的人说,张永生回了宿舍也不怎么讲话,除了关系到寝室里的公共事务,他很少和他们聊天。
牛羊成群,虎狼独行。
张永生,他扮演的一直是一头真正的独狼。
楚河看张永生语塞,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所以这张碎嘴继续滔滔不绝。
“你这人其实并不差,就是老端着,装x,这让我非常的不爽。”
“就说你这次的入学考试吧,明明你很容易就可以拿到更好的成绩,你却非要来个贴地飞行,结果好,差点把自己玩崩了吧。”
“活该,有句话叫做装x遭雷劈,你听没听过?”
张永生眼角露出一丝意外,“你能看出来我留手了?”
“废话!百米冲刺能冲过理论极限值的人,你的卧推只能推正好1.5倍体重?迷宫里还能正好只跑到第120名出来?你骗傻子玩呐!”
对于力量测试,张永生确实留了不少遗憾,但是迷宫跑那个项目,他压及格线都还算运气好的...
“既然这样,那你觉得如果我认真起来,应该会是个什么名次?”
“这个么...你肯定比不上我这个第一啦,哈哈。但是我预估,怎么也是前十吧?不对不对,至少是前五!”
张永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不知道算是对楚河判断的不屑,还是对自己名落孙山的感叹。
沉默了几分钟,他总算是重新开口。
“我确实没什么朋友,人类太复杂,而且弱者只会想办法拖你后腿。”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永生瞟了一眼楚河,但神情复杂,因为他现在实在没法判断楚河到底算是弱者还是强者。
“比起人来说,我更喜欢学校里的那几只流浪猫。动物远比人要单纯的多。”
“哦?”这句话踢到了楚河的心门,他和张永生有着类似的感觉,“你也喜欢猫猫狗狗?”
“恩,春华大学有几只流浪猫,我固定都会去喂它们。也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了。”
有那么一瞬间,张永生那副寂寞的表情让楚河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前世重病后,和捡回来的野猫相依为命时,也是这个模样。
“那你家人呢?没有朋友,总有家人和亲人吧?”
张永生眼神黯淡。“家人...当然有,但有了跟没有差不多。”
“我是独子。远房的那些兄弟姐们,不怎么待见我。”
“我妈对我的要求一直很严格,至于我爸...我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我爸长什么样子。”
“呃?”楚河闻言一愣,“这么巧?”
“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楚河想了想,“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单亲,这个你应该也知道的,我妈身体不好。”
所有幸福的家庭都有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这是列夫·托尔斯泰说的话。
不过楚河觉得不对,不幸的家庭,好像也是一样的。
再看张永生时,楚河多了几分好感。
——原来,我们挺像。
......
317号房间,在春华楼三楼的尽头,它的对面,就是每层楼的杂物间。
楚河和张永生不冷不热的结束谈话,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白天舟车劳顿,又受了精神刺激,使得新生们很快都进入了梦乡,只有非常少数房间,在此时还能从门的缝隙中透出些许不愿沉眠的倔强。
317房就算这其中的一个。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穿着保洁衣服的男人刚在楼道拖完地,他将拖把在杂物室里清理干净摆放整齐,回头就望见了317房间门缝里透出来的微黄色光芒。
男人站在317房间的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抬手想要扣响门板,犹豫了一下,却又缩了回去。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门外,若有所思,久久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