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粗糙的围墙,昏暗粗粝的山洞。
山洞上方的石台上,有一座高耸、丑陋的石塔。
此外,还有三五个衣衫褴褛的光头和尚。
这就是寒栖寺的全部!
见到姜逸几人,寺庙里的和尚也算不上热情,简单的招呼了一下而已。
一人一个野菜饼,加一碗冷水就是晚餐,然后让几人进入一间山洞中休息。
神秀和尚稍微例外,被引去拜见寒栖寺的法主,也是他的师叔善会禅师。
至于两人聊什么,不得而知,但是两人似乎聊了很久。
“今日月光甚好,恩师,我们不如到那石塔上看看?”
这大冷天的,山洞中不仅憋闷而且阴冷,乐衎待了一会就待不住了。
出门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看石台上方的石塔上,姜逸身边的那只白狐,站里在塔尖处吞吐月华,忽然心中很有感觉,就转头招呼姜逸和苏定烈。
山风寂寥,明月朗照,确实是很好的夜景。
姜逸也没有早睡的习惯,闲着也是无事,也就跟着乐衎他们,一起爬上了石塔。
近处观察才发现,这石塔是由大大小小的碎石搭建而成,看上去极其粗糙,像是随时会倒塌一般,但实际上却又异常的安稳和结实。
“这座塔似乎还在修建中啊,如此粗糙又无法住人,不知道做何而用!”
三人爬到塔顶,乐衎盯着参差不齐的墙垛和石墙,不禁好奇说道。
“此塔为浮屠,乃佛教修行者啊,为坚定心中修行,一砖一石建造而成,只要佛法修行未结束,那这座浮屠塔就会一直往上建造。”
神秀和尚从塔的下方转了出来,解释了石塔的由来。
姜逸见神秀和尚上塔来,就笑着说道:“这种修行倒是辛苦,与你的修行方式不一样啊!这座石塔如此之高,怕是经年累月了。”
“你们儒家修行,讲究处处皆学问,三人行必有我师。道教也讲,道无处不在。佛家同样也是如此,万事万物,皆有佛性,皆有佛理。修行之法不存在辛苦不辛苦之说,只是选择的道路不同,参见佛性的方法不同而已!”
月光如水,洒落在和尚的面孔上,一身大红僧衣,也在月光下变了颜色。
但唯一不变的,就是这和尚一如既往的妖异容颜,以及出尘之姿。
乐衎不由称赞说道:“神秀禅师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修为,看来不是没有原因啊,这佛性和智慧,非一般人能及。”
姜逸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却想着,上一世的时候,听闻佛法修行也分为不同的法门和宗派,有禅宗、净土、临济等等,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也如此。
但目前来看,这神秀和尚似乎与寒栖寺的和尚,修行的法门就不大一致啊。
神秀和尚却转而看向姜逸,微笑说道:“我师叔有请姜圣!”
“请我?现在?”
姜逸顿时欣喜,看来是寻求佛法开悟之事,已经是有了眉目了啊。
见神秀点头后,姜逸也顾不上欣赏山景夜月,当即转身下了石塔。
石塔下方,有一和尚正等在那里,见到姜逸下楼后,就转身下了石台。
姜逸知道这寺庙中和尚性子清冷,也不在意,跟在其身后,一起进入了寒栖寺善会法主所在的山洞。
山洞内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灯烛。
外面明月朗照,仅仅只是能在黑暗中,看到靠近空口一侧,坐着一道枯瘦的身影。
“见过善会法主!”
姜逸在山洞另外一侧坐下,两人皆隐身于黑暗中,唯有一轮明月的光芒,从山洞口映照进来,在两人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光影。
“闻姜圣为佛法而来,敢问何为佛法?”
姜逸刚一坐下,就听对面人影问道。
何为佛法?
修行的法门,佛教的理论和思想,还是——
这和尚半夜找自己谈话,自然不可能是问自己这些,如果自己没有事先了解过佛教,根本无从回答。
姜逸忽然想到刚才在塔顶之时,神秀和尚见到自己后,并未立即让自己下楼,而是先言语了一番。
不由心中一动,当即回答道:“佛法就在眼前!”
“何为眼前?”
答曰:“鼻子即在眼前!”
和尚自黑暗中站起身来,枯瘦的身影穿过中间的月光来到姜逸的面前,伸手按在姜逸的脑袋上,让他低下头,问道:“地上有什么?”
是时,明月皎洁,月光遍洒,满地清辉。
姜逸当即回答道:“月光!”
“且去赏月!”
老僧收回了手臂,转身步入了黑暗的山洞内部,面对墙壁,背对月光,盘膝坐下。
姜逸恍恍惚惚,似乎有所得,又像是无所得,迷迷糊糊的又上了石塔。
石塔之上,白狐依旧在对着月光修行。
乐衎则坐在端墙处弹奏箜篌,弹奏的正是姜逸曾将唱过的那首白狐,声音如同浸透了月光,撒遍了寺院和山林。
苏定烈坐在阴影处,长剑横放膝盖之上。
那神秀和尚则双手背在身后,抬头仰望明月,神思缥缈。
似乎是听到了姜逸上楼,神秀和尚转身过来,看向了姜逸,问道:“如何?”
姜逸叹了口气,也如他一般,背着双手,仰头看向空中的明月,回了一句 ,“说不得!”
两人对话迷迷糊糊,可神秀却像是明白他说什么,于是继续说道:“我出身西漠烂陀寺,烂陀寺虽是小庙,却以佛法闻名。烂陀寺传承,一枝两叶,其中一叶就是我所修行的三法印,以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为根本。而另外一叶,就是善会师叔修行的六度万行,以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为根本。”
姜逸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我不适合善会法主的修行法门?”
“你乃大虞朝伯爵,儒教玄圣先师,自然不可能修行六度万行,善会师叔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一开口,他就直接拒绝了我的请求。”
姜逸则是好奇问道:“那他怎么又答应见我了?”
“因为你昨天说的那句话酒肉穿肠过,我说与善会师叔后,他才同意见你一面!”
神秀和尚转过脑袋,看向了一旁的姜逸,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们究竟说了什么?”
白眉白发,月光罩面,让这个个头比自己略微,也比自己年轻甚多的少年,看上去有种极其怪异的气质。
“我说说不得,是因为确实没啥好说的!”
姜逸叹了口气,将刚才与善会禅师见面的情况,简要的介绍了一番。
“那我要恭喜姜圣了!”
神秀忽然欣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