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瑶未抬眼,带着几许微怯地回应道。
“那进来吧。”
轩策言毕,转身迈入内室。
“慢着,轩大仙……”
没料想,雪瑶竟叫住老人,短暂犹豫后,轻声道:“我带回了些物品,存放在第十七层的静息室内,想来阁下应当过目一下……”
话落,东方奕和轩策皆神色微愕,二人互望一眼,轩策瞳孔微微收缩,声音提高少许,“真的吗?”
雪瑶未答话,仅仅微微颔首。
轩策目光流转几次,严肃的神情略有缓解,凝望雪瑶的眼神也柔和些许,点头道:“甚好,公主。”
这时的东方奕已知晓将涉足某些不该涉足之事,微咳一声:“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东方长老走好。”
轩策点头示意,又瞥向默不作声的雪瑶,或许是因少女连再见都未曾道别,失望之情略现眼中。
“我们也走吧,公主。”
于是,东方奕朝下一层的阶梯行去,两人并肩走向电梯。
轩策前,雪瑶殿后。
少女着白裳,刻意放慢步伐,在进电梯前,余光瞥见卫生间的缝隙,窥得一角楚离的身影。
她悄然做出暗号,绽开淡淡的笑容。
终于。
【笃——】
电梯门缓缓合拢,万籁寂静。
万物重归沉静。
淡雅的白裳少女静立在门前,温柔的笑容仍留脸颊。
许久,良久。
漫长的寂静后。
温和的笑颜慢慢褪去,三分愁绪,三分落寞,三分哀伤,却依旧有一分温暖残留。
她安静站立,无言无声。
直至背后传来询问声。
“值得这么做吗?”
轩策低语:“大人。”
刚直而冷漠的老者此时眼神中带有复杂,凝视白衣少女的背影,轻启双唇,似欲再度言说。
但他的话语却哽咽在喉,未曾出声。
因为听到一句回答。
“你。”
雪瑶语气淡漠:“——闭嘴。”
话语落地,轩策稍一怔然,随即显出无奈苦笑,不再言语,站在白裳少女身后。
雪瑶望着电梯门,眼中的哀愁、哀寞和忧郁尽数消散,唯剩沉稳与坚定,脊梁挺立,一袭素白的长裙却仿如龙袍加身。
电梯疾速下落,不久便至十七层,却又继续下降,直到降至第一层仍——
不曾停歇。
坠降,再坠降。
直到地下三层方止,电梯缓慢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灰调的厅堂,空无一人,中心摆设有序的相位传送阵法。
雪瑶默默踏入阵法,轩策紧随其后。
瞬息,幽蓝光华闪烁而过。
无人留意银粉于地面微弱的闪光,一闪即逝。
光华消隐,二人所立之处依旧为一片银灰色的厅堂,寒冷却庄重的装饰风格,中央的相位传送阵,一切皆似之前厅堂一般。
不同之处只在多了两队配备黑甲以太骨架的士兵,以及正面而立的苏扈。
雪瑶踏出传送阵,苏扈拾取挂于壁上黑色斗篷,为她披覆在身。
“公主。”
苏扈开口道:“东海舰队第一航母编组传来讯息,关岛基地的以太潮汐波动大幅度下降,确证创造议会驻地高位英灵枢机使已离开第一岛链。”
“如殿下指挥智库第九次战略推演所示,为免各国注目,创造议会并未派新英灵驻防关岛,仅调动印度洋第七舰队。”
“是重整装的第七舰队吗?”雪瑶问。
“不,仅一艘次世代航空母舰及编队,估计夜间七点抵达关岛基地。”苏扈说道。
雪瑶略闭双目,短暂思忖,点首回应:“我明白。”
说完此句,她未再言语,径直走出银灰厅堂之外。
苏扈凝望那位披着黑色斗篷的少女身影,轻叹一声,昔日威仪的脸庞多了几分忧虑。他看向轩策,说道:“我们真要在今夜启动计划吗?这提早至少三五年,失败已成定局……”
“早已不存在计划了。”
轩策摇头道:“夏狄只是低位英灵,无法触及文明之理,他不解天座遗迹究竟意味着什么……今夜若祖龙阁的天座碎片被创造议会夺去,我们将永失此世纪的战略主宰权,沦落到第二个苏联。”
顿了顿,老人低声言:
“苏老头,我们不可让十亿人口吃上一世的苦。”
闻言,苏扈深邃的眼中划过微妙的波澜,微启双唇,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先问:“公主…已有赴死之心了吗?”
轩策沉默半晌,亦轻叹:“好歹已无遗憾,我孤身一人,只有漓儿和妲己安然离去,公主和你也算再无所牵绊。”
“…或许我们可以跟夏狄暂行妥协,殿下曾亲口说过的,夏狄终究忠于华国,他太过执拗罢了……我以为,或许真实的公主能令他服从。”
“‘或许’。” 轩策平静道,“你的词语暗示了可能性对半,没错吧?关于夏狄见到陛下面,就立刻俯首称臣,喊万岁万万岁的可能性。”
“……”苏扈顿时哑口。
“苏老头,假如公主敢赌这个五五之数,多年前便无需忍耐,无需装作废柴让人鄙夷嘲笑,眼睁睁地看着所爱渐行渐远,躲藏于图书馆角落阅读枯燥的历史政论……原本,她应在千万民众中央,受九州四海的赞美和光辉。”
轩策平缓地说:“但你知为何公主不愿去赌这个五五之数?为何不冒风险展示全盘计划去说服夏狄?”
“因为她承载着十亿人的命运,一次赌博的失败,十年后华国会如苏联解体后般,国旗碎裂、航母腐朽,百姓食不果腹,街头遍布饿尸、男人劳累致死、女人孩子沦卖欧洲……”
“她为这一代的民众,早已舍弃了一切。”
老者平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