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无人留意她内心的思绪，燕京国际机场的中央，只剩下飒风呼啸的回音与众人沉静的呼吸。
长久的静默，宛如世纪流逝，在这静止的时间里，才传来新一轮的话语。
“……何以言‘再见’？”
沉默许久的武帝从失神中缓回神来，微微一笑道：
“威廉?尼采陛下，您与朕有过相见吗？”
后半句对新婚的疑问被她隐没，仿佛无关紧要。她的笑容优雅自如，完美得近乎不真实。
而尼采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她没即刻作答，静静地注视眼前的女子。
——夏素言。
这个身影，与远古列车上传来的乙太投影、名叫夏洛特的柔美女子判若两人。
名为夏素言的她，具备一位皇者所有的尊贵。哪怕不穿戴华丽宫裳、配握天子之剑，一举一动间仍显帝王威仪。深邃如海洋的眼神，令人琢磨不定的笑靥，审视着尼采的眼神虽平视却给人俯瞰的错觉。
那种感觉便是：身临处，皆吾江山。
她见过无数皇王者，能让人产生此感者寥寥无几。眼前这位华夏的天子，很难让人与昔日清雅的白裳少女联系在一起。
“可能在梦境之中吧。”
凝视许久，尼采的声音依旧平静淡漠，她说道：“但对我而言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此刻必有许多疑虑，而我对所有问题，已做好回应准备，当然，这其中亦包括您最为关切的那个。”
“……是这样么？”
武帝挑眉微笑着，望向尼采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异样。
“婉儿，筹办的国宴稍后再举行吧，你们先休息便是。”
紫禁城的天子浅笑，说：“朕与尼采陛下……在此附近的走走。”
“遵命……陛下。”
身为政客的直觉使上官婉儿快速调整心态，没做质疑或多余的话语，拭去额头汗水，点头领命后一言不发退下，带起大夏龙雀的禁卫和几位紫禁城要员，登上机场边上的车辆。
只是启程前，她仍忍不住按下轿车的车窗开关，透过极远距离，以极为奇特的眼神远观机场中心二人，特别是停留在武帝身上的眼光。
没人知道，此刻燕京的左相心中泛起了何等滔天的思绪。
当偌大的机场中央仅剩尼采与武帝对视，后者并无半分急躁之色。她平静如常，笑道：
“话说回来，京城的市区并无城池之阻，地处偏远之地，今晚又暂停所有航班，倒是营造了难得的宁静。适才朕在此仰望星空，便甚为喜欢，不知尼采陛下作何感受呢？”
若有不明情况的外人见此景，可能会误会紫禁城天子的平淡态度和闲谈的浪费。也许，只有对商务谈判颇有研究者，才能模糊地觉察其背后战场般的庄重，以及藏匿于暗处的交锋。
说完，武帝看向尼采，从容微笑，等待对方共赏这夜色。
随后，她听见尼采的声音：
“嗯，少将军之前下棋曾提及，陛下您很钟爱这份宁静。”
尼采认真点头道：“我亦认为很好。”
“……”
武帝自若的微笑，稍显僵硬。
“……真的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不知何故，华夏天子并未在意到那些微妙的词语，神情未变，依旧含笑，接着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讲起来，威廉?尼采陛下六时启程，该还未用餐吧？婉儿颇费心思安排的国宴即将举行，希望可以勉强符合尼采陛下在德国的习惯……”
话音刚落。
她听到了尼采的回答。
“嗯，这几天苏元帅与少将军带我尝了不少华夏美食，中餐的味道我也可适应。”
尼采点头道：“陛下勿需挂念。”
“……”
武帝的睫毛抑制不住地微颤。
“…………真的吗？”
这次的沉默明显延长，但她稍作喘息后，仍保持着初时的冷静。
她再次无事发生般转换话题。
“言归正传，由机场到紫禁城还有较长一段路，按外交礼仪当然会由车队长送，不过我想尼采陛下未必愿为此形式上的花费浪费时间，不如直飞过去如何？”
此番话说毕，还没待尼采回应，武帝面色悄然变化，笑意不变，但似乎微微戒备着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
“嗯，我不喜乘车，避开车队自然是好事。”
尼采点头表示赞同。
“……？”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武帝微微一怔，直到醒悟过来才轻轻舒了口气。
然后。
她再次听到尼采的话。
“——苏元帅总是喜欢在车上与少将军亲热，昨日前去逛街也不例外，这令我在最近几天难以忍受乘车之行，感谢陛下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