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呀陛下?”
李秀衣眼眸茫然,很是费解。
明明川府步卒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为何陛下还是不肯动用?
难道就因为她们大周当初入蜀的原因吗?
是。
那帮软骨头是可恨。
可他们自降了大周后,毕竟这么多年了也还算安顺,不是吗?
再说了。
她现在的方案也仅仅只是将川府军拉出来拒敌而已,又不是不放回去了!
等击退合肥的宁军之后,再将他们调回去,继续镇压不就完了吗?
中间就这么短的时间,单凭那帮软骨头,还怕他们能凭空翻出什么风浪来?
但坐在女帝的位置,显然看的更远,想的更深。
只见她凤眸闪着精光,摇了摇头:
“你不懂,阿衣。
“你只看到咱们眼前的困境,却没看到我们潜在的危机......”
“潜在的危机?”
李秀衣一时还有些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女帝端起茶杯,声音平淡的回道:
“好歹也为敌了这么多年......朕虽然言语间常常贬低那大宁皇姑,却也深知大宁背后的实力。
“鹿鸣军常年征战,爪牙锋锐,就连他们都尚不能压制的大宁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如今的川府军呢?
“蜀地太平,他们久不上战场。
“就算战力不会一下沦落到跟当初岐州府兵一样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好太多......”
话已至此,李秀衣算是听明白了。
自家陛下这分明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因为这些年蜀地相对外面世道而言还算太平,所以担心镇压在那里的川府兵会因为过惯了安逸的日子而拿不动刀了。
毕竟。
府兵丢脸也就丢了,毕竟他们的职责本身就是城防。
只要不是敌军打到城下,那就用不着他们上场......
而岐州作为原先西周的旧都,自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别国能威胁到他们安逸的日子了。
所以久不经战场的府兵难免会有所生疏。
对外,她还能像这么找找借口,安慰安慰自己与世人。
但川府步卒不一样。
作为曾经与鹿鸣军齐名的精锐王牌。
他们不上战场也就罢了。
要是上了战场,最后却打出跟那时岐州府兵一样的战绩,那可真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堂堂两万人,到最后就被人家区区三四千人给撵的灰头土脸,跟狗一般乱窜??
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像做梦一样!
要知道,就连当初北燕最弱小时,也没被人打出来过这么惨烈的战损比啊!
但大周的府兵却做到了!
简直就是奇迹。
还真的是结结实实的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啊......
让她清楚的明白,原来刀不磨,是会变钝的!
女帝伸手揉捏着眉心,语气听不出喜怒的继续说道:
“截止到目前,我们的对手仅仅只有大宁一人。
“可一旦牵扯到川府军入场,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击退大宁,打出耀眼的战绩,到那时,我们就不单单是面临来自正面战场的压力了......
“甚至连背后都很有可能再起战火!”
“背后?哪个背后?”
李秀衣的眼神有些茫然。
如今的大周虽然朝局是有些动荡,但还远没到“内忧”的局面吧?
女帝目光看向她,缓缓说道:
“当然是川府啊!还能是哪个背后?
“别看那帮软骨头现在表现的温顺,那是因为屠刀一直架在他们脖子上!
“可一旦将屠刀移开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们都有可能再起反复之心......”
李秀衣忍不住说道:
“不会吧?这帮人说白了,也不过都只是一帮士大夫而已。
“就算身后的家族在本地有些声望,可毕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有反心,也得需要时间来招兵买马啊!
“这段时间闹出的动静,也足够我们反应的了。”
女帝摇了摇头,冷笑一声:
“当年那盘踞在蜀地,不可一世的川府王家的大小两位公子,也都是这么想的。
“可结果就是今日的川府彻底换了姓!
“对于那帮士大夫来说,反心有时未必需要自己亲自来做,只需要关键时刻当个内鬼就好。
“既然给谁当狗都是一样的,那他们自然乐意坐看是哪边开的价更高一些......
“但朕却没那么大的耐心去跟他们耗着!
“索性让大山就这么继续压在他们头顶,这样挺好。”
李秀衣彻底哑言。
她当年虽然也知道整个入蜀的全过程,可毕竟不是如岐王和女帝那般亲身经历,所以难以感同身受女帝此刻心中的忌惮。
她想的是。
大宁的军队来了,既然鹿鸣军用不了了,那就只能上川府军了。
可女帝想的是。
万一川府军也打不过大宁怎么办?
现在还只是大宁这一个祸患,万一川府军上了却不行,那岂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镇山的老虎迎来了衰老?
到那时乱的可就不止一个大宁了......
其实单从可能性来分析,双方都没有错。
之所以产生分歧的点,就在于川府军如今到底到底还能不能打?
但这偏偏又是个伪命题。
就像薛定谔的猫。
你不将他真正的拉到战场上去比试一番,就永远难以得出最准确的答案。
李秀衣觉得理所当然。
但女帝却不敢赌。
就这么简单。
不过,以上一切前提都得是建立在双方对等的地位上,才能有意见分歧。
但女帝跟李秀衣的地位对等吗?
不对等。
她们是君与臣,主与仆。
所以李秀衣只能低着头,默默的又说道:
“可若不用川府军,以朝中如今的情况......只怕无人敢迎战大宁啊。”
女帝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无妨。
“朕早年就曾说过,失地即失国!朕此生绝不做失地天子!
“既然大宁来犯,朝中无大将,那朕便御驾亲征!”
李秀衣闻言一惊,几乎本能的就要阻拦:
“万万不可啊陛下,您......”
女帝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没错,朕以前是没打过什么仗,也没读过几本兵书,这个决定听起来实在有些荒谬。
“但朕既作为皇帝,就断不能忍受如此国辱!
“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就算朕不知兵,可亲临战阵,总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吧?
“不能排兵布阵,总能持剑破敌吧?
“鹿鸣军中没主心骨?
“那朕便是主心骨!
“朕剑锋所指之处,当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不容置疑的语气依旧扬明着女帝心中的骄傲。
李秀衣看着那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她笑了。
下一刻,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跪伏在地,缓缓说道:
“奴婢既知陛下决心,便在此请命。
“请陛下将虎符交于奴婢,由奴婢替您领兵出征!”
“你?”
女帝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刚想说朕不知兵难道你就知兵吗?
可就在腰弯下去的那一刻,她脑海中好像却又突然记起。
阿衣她......
是不是曾经有段时间,特别专注于翻阅兵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