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白玉京中。
已经卸去往日龙袍的女帝,只着一袭内衬素装在身。
如瀑青丝随意散落在身后,不施粉黛的容颜看起来格外精致俏丽。
尽管已经孕有一女,可身材却完全没有走样,依旧是那般的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眉眼神态间,夜没了往日的霸道强势,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母性韵味......
此刻,看着眼前的拟好的诏书,女帝仿佛用尽了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将它缓缓放进盒中,而后仰天自嘲的笑了笑。
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以前的她还不曾仔细品味过这句话。
如今细细想来,可不就是自己今日之处境吗?
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信了所谓的命数,就眼睁睁的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向了深渊......
致使两人今日非但反目,更是连曾经一起打拼下来的基业都危在旦夕。
女帝环顾着四周金碧辉煌的宫殿。
虽说阿水是他们的亲子。
可眼前这座宫殿,今日之大周,又何尝不像是他们之间努力创造出来的“孩子”呢?
风风雨雨二十年。
只可惜。
如今这一切竟也全都要被毁了......
而毁了它的凶手。
既是他,也是自己。
女帝看着那不远处跳动的烛火,美眸深处同样闪过一抹幽幽的光芒。
而这时,一道推门声响起。
“吱呀——”
伴随着房门打开。
一个头戴虎头帽,脸蛋粉嘟嘟的小丫头踉跄着脚步闯了进来,口中含糊不清的喊道:
“娘......娘亲.......抱.......”
女帝脸上的阴霾兀然消散,就像雨过天晴一般,骤然涌现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弯下腰,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抱在怀中,亲了亲她的脸蛋,问道: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啦?姑姑呢?”
小家伙摇晃着小脑袋,扭头看向门外。
只见身为姑姑的卫挽歌正猫着腰,藏着半边身子在门外,只露出一个脑袋,似乎有意在跟这小家伙捉迷藏一般,眨了眨眼,欢喜的说道:
“姑姑找到你咯!”
小家伙长长的睫毛频频煽动,随即咯咯的笑出声来,还不忘用手拍着巴掌,似乎格外开心。
而女帝见她如此雀跃,仿佛心底最深的那抹柔软都被触动了,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辛苦你了。”
女帝看向门外缓缓走来卫挽歌,柔声的笑了笑:
“这几天手头上的事情有些多,还得劳烦你多哄哄这个调皮的小家伙了。”
卫挽歌摇了摇头,目光停留一直在小阿水身上,很是宠溺的说道:
“阿姐何时这般见外了?
“我是她姑姑,照顾她不是应该的吗?”
女帝笑笑,也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去跟这个小家伙在玩。
而这时,卫挽歌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桌上刚收起的诏书,不禁问道:
“这是什么?”
女帝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慌乱,赶忙抬手,一把将盒子扣上,回道:
“没什么......”
卫挽歌看着自己姐姐脸上的表情。
二人从小相依为命。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比路苍澜更了解女帝,那也便只有她了。
可即便是她,以前何时见过姐姐心中如此惊惶的时候?
卫挽歌当下低垂着眼帘,有些沉默的问道:
“前线的战况......当真如此胶着吗?”
女帝没有答话。
卫挽歌忍不住又问道:
“川府呢?不是说川府那边足有十数万大军吗?
“难道连他们上场也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吗?”
女帝似乎无意在自己的孩子和妹妹面前说这起些烦心事儿。
所以从头到尾,她只是摇头,而后看着小家伙奶乎乎的脸蛋,平静的回道:
“放心,一切还有我呢。”
卫挽歌自然知晓她的阿姐到底是多么倔犟和骄傲的一个性子。
可正是因为清楚。
所以才能一眼看透表面上那层极其脆弱的伪装。
她很想再说些什么。
可她知道。
她不能。
因为阿姐此时已经够狼狈了,若是自己在这时候再揭开她的伤疤......
她得多疼啊!
卫挽歌于心不忍,只能别过头去,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姐,不管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们始终都还是一家人。
“只要有家人在,就永远还会有明天!”
女帝怔了片刻,眉眼弯弯,笑着点了点头:
“好。”
卫挽歌似乎也清楚阿姐此刻心中的难受,所以不再多留,只是起身离开,打算给她足够的空间。
而直到殿门重新关闭。
空旷的大殿只剩下母女二人。
女帝脸上的泪便再也遮掩不住,晶莹的泪珠不断滴落,渐渐打湿了衣衫。
而怀中的小家伙瞧着娘亲的样子,似乎也有些慌乱,想要伸手去擦:
“娘......娘亲......不......不哭......”
女帝闻言,尽量别过头去,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而小家伙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挣脱了娘亲的怀抱。
哒哒哒的跑出去。
哒哒哒的又跑回来。
而回来之后,小家伙手中便多了一张画像,被她高高举起:
“娘亲......看爹爹......不哭......”
小家伙不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会哭。
但似乎知道,只要娘亲伤心的时候,翻找出来这张画像,就能让她开心。
娘亲说,那是她的爹爹。
可她以前从没有见过爹爹长什么样,所以只能凭印象翻找出这幅画来。
而当女帝看见小家伙在一脸期待的举起画像,脸上露出那天真的笑容时,终是再也忍不住。
伸手将她一把抱紧怀中,用力的眨着眼睛,深呼吸,哽咽道:
“好,娘亲不哭,阿水乖,娘亲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