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携带云梯等作战器材的蒙古攻城兵齐刷刷地列队来到梁赞城墙周边。他们制作的云梯形状各异,有的用几块短木板结扎,有的则采用松树木干架横梁构成,还有的是用树干两头被刀斧砍掉等材质做成,总之,云梯五花八门,眼花缭乱。不时地从城墙下传来蒙古人呼喊声、俄罗斯俘虏饱受皮鞭抽打而发出痛苦的呻吟、无数刀斧砍木头时发出的敲击声、给蒙古攻城兵鼓劲儿吹响的笛子声,彼此起伏,不绝于耳。
蒙古人采取了从城墙四面同时搭建攻城云梯的这一战术,这一战术犹如四条巨龙,同时向城墙发起了攻击。与此同时,这些搭建的云梯成为攻城兵发起攻势的必要支撑点。
蒙古士兵用长矛逼迫驱赶赶那些俄罗斯俘虏趴上了云梯。他们上身只穿着一件破旧的粗麻布衬衫,半裸着身子,脸冻的发青涩状态,他们一边艰难地沿着云梯往上爬,一边向守城的人们大声嚎叫,不要向他们下刀子:
“行行好,放过我们吧,兄弟们!让我们爬到板墙上去吧。让我们一起对付这蒙古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们看,身后他们还用长矛戳着我们的腰背呢......”
“滚下去,你等胆小如鼠的家伙,兔子尾巴!你们可以夺取蒙古人的刀剑,去砍杀他们呀,把云梯砍断呀!”
有些俘虏心理上不愿与自己同族的梁赞兄弟砍杀,爬到半路,就一头栽了下去,从冰冻的斜坡上飞速往下坠落下去了。到了地面,他们爬起来就跟蒙古人搏斗起来,最终被蒙古人砍死在城墙边。
各处都在进行殊死的搏斗战。
萨维利双手紧握长柄斧头,站在城墙上,做好了砍杀上城墙的人。眼见三个云梯已经搭在城墙上了。有几个人从下一个接一个地网城墙爬了过来。他们都是些啥人?真让人纳闷。这些人个个都衣衫褴褛,一手握着棍棒,一边不停地网上爬,一边又惊恐地大声呼喊着。
萨维利对着大声喊道:
“你是不是自己人?在胸前画十字。”
第一个没有应答,他野兽般嚎叫着,头顶上举着一个棍棒,想用这棍棒把萨维利敲下来,没想到棍棒却被打飞了,他自己也跌落城墙下去了。
第二个人又喊了一声:
“迪克洛斯!亲家!莫动手......我是瓦乌拉!我下面跟着兹威亚加......”
萨维利举起的斧头悬挂在半空中左右为难。这两个男人很吃力地爬上了木板墙,好容易松了一口气。他们身后一个年轻的蒙古士兵手里握着一把亮闪闪的弯刀,正在迅速爬上来。他的脑袋挨了萨维利砍下去的一斧头,脑袋飞落城墙地底部。萨维利竭尽全力地、疯狂地、使出全身气力地,充满自豪感地抡起斧头砍杀着,就像在一片千年大森林里砍伐雪衫树那种架势来。
兹威亚加、瓦乌拉两人加入到了萨维利的护城行动里来了。他们一起用木杆挑落每个从云梯爬上来的敌人。城墙其他地段护城的人们同样奋战在城墙上,与攀岩云梯上来的敌人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护城人还得到了来自妇女们给予的各种支援。女人们也投入到向云梯攀岩者撒浇开水、网攀岩的敌人头上撂石头、冰块等行列里来了。
直到中午时分,蒙古攻城兵的行动受挫。蒙古人悄无音讯退缩了。而那些在城墙下受伤的人仍在挪动着身子,向前爬去,一边又绝望地嚎叫着。蒙古士兵在他们当中时而走来走去查看,他们发现同族受伤人就把他们抬走,哪顾得上躺在那儿的俄罗斯人呢。
自攻城行动开始以来,整整持续了五天五夜的时间了,迄今为止仍未重大进展。梁赞军民依然顽强地守护着自己的城池。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发现他们参加护城的人员越来愈少,已经出现了死者无人顶替的严重局面。女人们只好被用来顶替那些被长箭射死或石块砸死的男人的岗位,上城墙参与护城行动。一方面,蒙古军加强了攻城的强度,不断向这边派出新生战斗队伍过来参与攻城作战。攻城的将士表现出极其顽强的战斗精神,他们揣着爬上城墙,大发横财的梦想,用谁第一个冲进城,谁就会抢到想要的东西的信念不断鼓励自己。
萨维利、兹威亚加和瓦乌拉前呼后应,相互帮衬,轮流上阵。即使在战斗中出现的短暂的空隙时段里,他们忙里偷闲,也会躺在地上,头靠着胳膊,稍微打一会儿盹儿,放松自己。
在投入掷石器设备后,紧接着蒙古人又向城门口运来了两个大型攻城槌。攻城槌由在稳重的支架上悬挂着原木前端包着铁皮大块头原木构成。蒙古士兵和俄罗斯俘虏隐藏在皮质盾牌后面,用几十个人一起用力产生的巨大推力带动攻城槌去狠狠撞击城门。随着攻城槌的不断用力撞击,由橡木制作的城门被渐渐撞裂了,门板木屑、木块四处飞溅。从城墙上仍在望下泼撒滚烫的开水、热油,长箭、石块从上往下如如雨点似的抛掷下来。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攻门的攻城槌一刻没有停止下来,蒙古人仍在顽强地撞击着城门,一次又一次撞击着。随着有力的撞击和耐受不住这巨大的撞击,城门最终被蒙古人给撞开了。
蒙古队伍在胜利的欢呼声中冲进城门,不料想他们面前又矗立着一道厚实的石墙,石墙的大门被牢牢地封堵死了,这下挡住了他们继续前进的步伐。这道石墙是在蒙古人攻城门时妇女们在儿童们的协助下砌成修建的。
于是乎,蒙古人又一次将云梯拉运过来,向这边增加投入了新一批兵力,接着继续展开强有力的攻势,以此彻底粉碎梁赞守城人们抗击的士气。守城人看见城墙上参与护城的人数越来越少,就已经猜出了大势已经过去了,灭顶之灾就要降临了。
在十二月二十日这一天,梁赞大公遗孀阿格里皮娜带着年轻媳妇及宫廷贵族们一起来到教堂。他们一致决定在此接受死神的降临。梁赞的很多妇女也来到这儿,跟他们一起生死与共。主教和神甫们齐声唱起了赞美歌,为所有殉难者进入天堂而祈祷祝福。
瞎眼敲钟人敲响了大钟,钟声久久回荡在教堂上空。这钟声似乎向人们诉说着守城的战斗仍在持续,守城人仍在顽强搏斗,梁赞人将为扞卫自己的家园视死如归的坚定意志和信念。
十二月二十一日,即在围城开始的第六天,蒙古人又高举火炬,英勇顽强地冲上云梯,打响了攻城的第二次战役。蒙古人队伍像一股不停息的洪流从四面八方向城墙爬上来。他们有的挥舞弯刀冲刺,有的拿起弓箭射杀守城军民。
蒙古人最终获胜了。他们同时发出的粗犷而又欢欣的呼喊声久久萦绕在全城上空。蒙古人冲上街道,闯入民宅,逢人便杀,老幼童搜,概不留情。
他们摧毁教堂大门,冲进教堂,杀害妇女和神甫,烧毁建筑物。他们从妇女还礼夺过婴幼儿,投进燃烧的火中,当众强奸妇女,然后破开他们的肚皮。
天幕降临前,梁赞城内未留下一个活人。后人曾经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
“周边没有一个呻吟和哭泣之人,不见一个为父母、孩儿亡灵而痛苦之身影,不见为父母死亡而悲痛欲绝之孩儿,为兄弟姐妹死亡而悲伤之兄弟姐妹---因为所有活着的人都死去了。”
就在这一天,萨维利站在城墙上向城内望去,被眼前所见情形吓坏了---八架云梯同时向他这个地段方向墙上搭建好了,准备攻城的蒙古士兵们已在城墙下集合完毕。萨维利朝着爬上来的人扔大土块,用来阻扰他们往上爬,即使这样,左边右边的云梯上已经有人爬上来了,都来不及往下仍石块,已经到了无法阻止他们上城墙的局面了。蒙古人已经爬到城墙上来了。他们看见萨维利根本不肖一顾,无人理会他,也顾不上了。爬上城墙的蒙古士兵争先恐后地极力朝城内跑去,向那些大公府邸、住宅、仓库、马厩等方向像洪水般涌去。
萨维利涌到了梁赞城逃难人群洪流当中。他们为避开撞见蒙古大军抢掠,都涌向城墙一直向外伸展的地段,拥挤在这儿了。这个地段正好悬挂在护城河上空。这群逃难的人群爬过城墙,顺着墙外倾斜的冰冻斜面滑溜下去,正好掉到挖开的冰窟窿里。有体力的人,淌过冰凉河水,越过田野,继续向森林方向拼命逃跑。
在这个时候,蒙古人忙着洗劫全城,根本无暇顾及逃难的人们,他们一直被这样一个理念折服---“叫你跑,看你能跑的多远。不管你跑的多远,我们都会找到你。”
萨维利能够活下来,算是很侥幸得了。尽管河水这时很冰凉刺骨,但他凭着顽强毅力渡过了奥卡河。他爬上河对岸后,浑身湿透,腰部位还别着一把斧头。他告别似地回头朝梁赞城望了望,继续向前走去。
在燃烧的巨型烟雾中,那座教堂的钟楼仍孤零零地处在远方。即使在远处,萨维利仍然可以清晰地听到城内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征服者充满胜利喜悦呼唤声以及瞎眼老人敲击钟声而发出的绵延不绝的隆隆钟声。
在疯狂野性的蒙古人尚未杀害他之前,这位瞎眼老人仍在持续地敲击大钟,呼唤俄罗斯人起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第四十四章 蒙古骑兵举行火葬仪式,祭奠英烈,告别昔日同伴
攻城战役完毕,燃烧的大火渐渐熄灭。梁赞城内被战火烧焦的一片废墟被夜间飘落的雪花所覆盖,就像一个丑陋的死尸上铺盖着一床银白色绸缎被一样,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拔都汗想进城看看被他完全征服的这座城现在到底是啥现状,他很想骑着马走过城内大街道。大本营信使们急忙来回奔驰于天下无敌所属各队之间驻地,传达将于第二日日出前在梁赞城门对面集结待命的圣旨。
蒙古大军所属各队以不规则的队形在冰雪封冻奥卡河对岸边完成集结待命。每百户排成十列队形集合,每五十户队形前设立一名高举长矛顶端上挂着一面彩旗、骑着骏马的威风凛凛兵勇,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百户长排在各自队伍最前列,他们的身影如同坚定的磐石,给人以无尽的力量。紧接着排列着带着两面大鼓的鼓手,大鼓由两个大铜锅构成,锅面用羊皮蒙面而成,每一次敲击都如同天地间的惊雷,震撼人心。接下来排列着腰间挎着牛角号的号手以及手提铜锣的持盾兵,他们的存在如同战歌的旋律,奏响了战斗的序曲。
经清点人数,百户中的人员明显减少。有不少十户中减员一人,三人不乏其数,剩下人员中还有绷着纱布包扎伤口者不在少数---那也是俄罗斯部族在战斗中发射的弓箭以及刀剑砍杀留在他们身上伤痕的一道道痕迹。
位于河边城墙斜坡以及人行道上,到处躺着半裸的尸体。被大雪掩盖的尸体呈现出不同姿势和形状---有的卷缩成一团半圆形,还有的舒展地挺直手脚,有的头朝下栽倒在坑洞里。还有光秃秃的双脚裸露在大雪外面,脚上面还落坐着几只不时地发出响亮刺耳尖叫声的寒鸦。
天下无敌千户卫队已在河岸集合完毕在待命。战马挺立,马缰紧绷。战斗号角从队伍背后方向吹响。其它器材重复地吹响了同一个号响。第一列百户长扯起洪亮的嗓音大声下令道:
“遵旨!”
“遵旨!”
其他百户长、千户长都一起响应,齐声高呼:“遵旨!”口号。士兵们个个腰板挺拔,手里紧拽着马缰绳。千户队伍鸦雀无声,都在紧张地等待命令。
这时从大火过后保存下来的教堂方向一群骑兵朝这边扬鞭策马飞驰而来。跑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三个骑兵。中间的骑手手执一面白色五角旗,五角旗下方九条丝带迎风飘扬。长矛金灿灿圆顶图案下垂挂着圣祖成吉思汗那匹着名战马流传下来的褐色马尾。五角旗上还用金丝线刺绣出一只大雕,大雕用铁爪按住一只乌鸦的造型图案。
三个骑兵身后紧跟着另一个骑手。只见他扛着长矛,长矛顶上挂着梁赞城守军败将瓦吉姆?达尼雷奇?科法的尸首。将军头颅面色仍保持着一副肃穆安详,双眼紧闭的神态,银白色头发及花白长胡子随着骑手的奔跑在微风中左右飘动。
紧随四个骑手身后走着两个健步如风的徒步者。他们身穿白色长袍,脚上穿着一双淡色鹿皮皮靴,头上戴着顶白色酷似萨满巫师常戴的尖顶帽子。他们手里牵着全身雪白色、双眼炯炯有神的一匹骏马的缰绳跟着队伍行走。这匹骏马将脖子稍微提起并向前有些倾斜,舒心地迈开灵巧的黑毛色马蹄,踏着小碎步小跑,稍不注意就想挣脱掉骑手手中拉着的缰绳,信步向前大踏步飞驰而去。这匹骏马的宽厚的脊背上垫着深红色天鹅绒马披,马披用金黄色刺绣装饰。在晨曦阳光照耀下,这匹骏马犹如一具童话世界里的装扮时兴的玩具,光彩照人,闪闪发亮。
在这一场面左右的蒙古人都深情地瞪着双眼并仰望着这批白马从身旁走过。他们心里都一直这样想,那个偏爱蒙古人并给蒙古人每每带来新胜利的战神苏力德,就在这匹战马马背上隐身着。
“拔都汗向来很任性,”蒙古人在一旁悄声细语地议论着,“今天他可以让战神苏力德乘坐这匹白马,只要高兴,明天他就可以让自己骑在这匹白马马背上。今天他骑着俄罗斯赠送的那匹枣红马,明天说不定他就坐在熊背上去啰......”
拔都汗坐骑在额头上有白斑点的白腿枣红马行走。这位征服者一身银盔甲铮铮亮闪闪,头戴金色头盔,头盔上插着一个长羽毛。他骑着的坐骑头上佩戴着用金色金牌点缀的银色挽具,马背上盖着金丝线绣饰的鞍垫布,鞍垫源自俄罗斯手艺人之手。坐骑外观完全按照俄罗斯公爵日常坐骑的式样制作。
陪着这位征服者一起走来的还有几个诸汗等人,他们的坐骑也收拾的焕然一新。他们当中只有速不台勇士显得与众不同。他微驼着背,显得有些臃肿不堪,跟往常一样,他仍骑着那匹黑鬃黄褐色走马,马具普普通通,与常人的坐骑使用的皮质马具毫无区别。
拔都汗骑马从队列前走过。蒙古等部族士兵齐声呼喊:“乌拉格赫!”钦察部族士兵跟着呼应到:“万岁!”
征服者又沿着原来的行走路线返回来。这时从天下无敌千户部队中有一支百户队出列,跟随拔都汗身后行进。拔都汗在亲信们的陪伴下从河面上走过。河面上冰窟窿、抛弃的尸体显得乌黑乌黑的,隐约可见。
城门已被完全拆除。城墙周边有一些俘虏在干活。右肩上扛着亮铮铮弯刀的蒙古士兵在监管干活的这些俘虏。
这座城已被完全毁灭。那些木质结构的房屋已被焚烧殆尽。烧焦的已坍塌到底的木头仍在冒着青烟燃烧。到处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尸体气味。起火燃烧过的地方流淌着一股污泥浊水。拔都汗一行来到教堂烧焦的废墟一侧,来到石台子上,此前民众曾在这儿聚集在一起,时常召开市民会议。此外,这儿那口被大火火焰熏黑的铜钟还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了。垂挂大钟的横梁已被大火烧毁,铜钟垂落在地上,歪斜地横在厚厚的白雪里躺着。
此时此刻,展现在在蒙古主宰者眼前的是战火掠劫后遗留下的一派衰败凄凉的景象。从前的广场上堆满了原木、木板、门窗框架、车轮、雪橇、车辕以及烧毁的梁赞市民房屋残垣断壁。在这些堆积的木料上完整有序地排放着蒙古、鞑靼、钦察等拔都汗率领的各万户所属各部在攻城战役中牺牲的各部族士兵尸体。
共有多少尸体,没人做过统计!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他们这些人来自那个部落,从何而来等疑问在脑海里滚动。也无法能明白他们踏上征战之途后将会发生什么。可曾知道留在家乡的亲人们却为他们的平安而日夜挂念,他们面朝西面眺望,整天望眼欲穿,心底里多么期盼着有朝一日盼到远足的儿子、父亲以及兄弟几个安然归来,也期盼着他们离家前曾答应给家人、亲人们带着驮驾大批战利品马匹、骆驼回家等诸多许愿能如愿以偿......
此时此刻,这些可怜的士兵却仰面朝天、目无表情、面色呆滞、脸面扭曲、遍体鳞伤、静静地躺在异国他乡,睁着双眼呆滞地望着寒冷的夜空。
征服者身边跟随的那些平日里喜欢谈笑风生的随从们看到不久前还生龙活虎活着的同伴此时却躺在这儿等待火葬,个个心情沉重地闲口不语了。至此,他们将奔赴那个从未知晓的那个世界,带着自己透亮的身躯赶到那遥远的九霄云外与圣祖的队伍会合。萨满巫师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这些士兵仍穿着平时穿着的衣物静静地躺着这儿。在这种场合,军中谁也没有那个胆量敢从他们身上拔下蓝色长袍或者绣花坎肩以备自用—因为士兵就该穿着得体去圣祖成吉思汗那儿报到。许多士兵的胸前还摆放着装着一块肉或者一把米的铜质或者是木质的一个碗。当英勇的士兵要到童话世界或者歌谣中传说的天国报到时,他们还应当佩戴着弯刀武器,因此,他们早已冻僵的手上还绑着一把弯刀躺在那儿。
在一片肃静的气氛中,突然响起一声悠长且苦楚的呻吟。仔细听来,这呻吟从躺着的僵硬某个尸体上传出。紧接着又传来一声,这次却可以清晰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疼痛......给我水喝!”
周边聚集的蒙古人群有些骚动不安:
“不能随便动堆积好的神圣篝火堆啊!”
拔都汗平静如水,骑在马背上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他从牙缝上挤出话来似地下令道:
“赶快点火!”
他身旁一个汗王拉长声调地开口说道:
“为蒙古帝国强盛英勇不屈而献身的那些勇士们是很幸运的,他们将在神圣的篝火青烟的引领下,将到九霄云外的苏力德战神所在的钻石宫殿里去!”
顿时现场鼓锣齐鸣。三十个萨满巫师身着白色服饰,肩上搭着熊皮,敲着铃鼓,舞动着身躯,发出刺耳的嚎叫声,环绕燃起的大火场走动。那些失去亲友或亲戚的蒙古人也从马背上下来,右手举着绣花丝绢,跟在萨满巫师身后走动。
中原手艺人从八个方位同时点燃起沾满油的棉絮。篝火堆上方浓烟滚滚,干燥的原木、板材很快被点燃。火苗越烧越大,将平放的尸体团团包围,黄色的火焰直冲云霄。
篝火越烧越旺。炙热的火焰迫使周边围着的蒙古人向后退步。在征服者离开之前,谁也不敢擅自离去。征服者仍静静地站在原地与自己昔日的诺呼尔默默告别。他仍在现场,一直到他的近臣告知该离开为止。
炙热的火苗吞噬着尸体,浇油的衣物上迅速燃起了新火苗。在炙热火苗熏烤下,尸体松动起来,抽搐着,手脚痉挛地抽动着。一个身材魁梧、结实的百户长的尸体突然在火焰中挺立起来,扭动脑袋,用眼看了一眼周边围着的同伴,似乎在跟大伙儿告别。
火葬场外士兵们用手遮挡刺眼的火光,仍以不愿离去的心态贪婪地望着大火燃烧以及团团青烟直冲云端的情形。他们觉得,红色的火焰将演变成满身通透骑着短腿蒙古战马向前奔腾,顿时化作一股耀眼的火焰,直冲云端,向九霄云团策马飞奔,向着圣祖成吉思汗神圣宫殿飞奔......
火葬场炙热难忍。一股热浪铺天盖地从广场掠过。烧焦木头及木板残骸随着热浪向天空飞旋而去。
拔都汗用衣袖遮住脸蛋,大声地呼喊了一声:
“谢谢,英勇的武士们!”
他扬鞭策马,飞快地冲出烟雾,驰过广场,一溜烟跑到河边。蒙古骑士们紧跟在他身后,相互拥挤,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他们策马飞跑,边高呼:
“再见!再见!”
这场祭奠英烈的火葬仪式在梁赞引发了第二场大火。燃烧的大火燃烧了几天几夜不曾熄灭。几里外的地方都能看到这儿熊熊燃烧的火焰,尸体燃烧后遍地弥散着一股怪味,久久不能消散。
大军连续休整三天。士兵们忙着宰杀赶来的家畜,用于储备。王汗们食用马肉,品尝着从梁赞大公地窖里找到的啤酒等美味佳肴。普通的诺呼尔们熬煮加了奶油、面粉的茶水。他们边喝,边议论开来:
“哎吆!假如攻克每座城,都损失这么多同伴的话,那还能有几个勇士能打完仗回到故乡啊,太惨了......去他的!明天的事儿就用不着多想了!我们呐把今天过好,吃好喝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