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的月光静悄悄地挂在五星的夜空中闪烁着月光。团团云雾从夜空中徐徐掠过。云雾跑到到月亮前有意无意地遮挡住月光片刻后,无奈又紧接着继续往前漂移。
这时,瓦乌拉忧心忡忡地摇着头对同伴说道:
“眼看着这暴风雪就要来了。”他在和身旁行走的一个大胡子同伴交流这自己的想法。
“看这情形,肯定是避免不了啦!”
“其实,暴风雪来了不是件坏事,”兹威亚加插话说道,“一旦发生暴风雪,蒙古人肯定会躲到房屋内去的,这样以来,就很难发现我们了,天助我也。”
夜空里云雾遮盖住了月光,森林随即被浓浓的阴影和漆黑一团的氛围所严密笼罩起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模模糊糊的。林中人队伍一个跟着一个,保持紧密的队形,为此还放慢了前行的步伐。按照滑雪队在前、步行随后的行军队形推进要求,步行军者在淹没膝盖的深雪里步履艰难行走,步伐越来越慢,不足为奇。
“雄鹰们!保持紧凑的队形,继续保持队形......”
说曹操曹操就到,暴风雪不期而至。起先远处的大片森林中树木开始晃动起来,使劲摇晃着树枝吱嘎作响,紧接着头顶上的百年松林、雪松树梢“呜呜”地呼啸不止。尔后,来势汹汹的狂风夹杂着刺耳的尖叫声冷怂地刮了过来,刮起并将趴窝在地面上松软抛向空中随风飘摇飞舞,不时地向雪地里行进的林中人劈头盖脸抛洒过来,让人淬不及防,两眼抹黑,想睁眼也睁不开眼睛,还能眯缝着双眼走路。
不一会儿功夫,耳边松涛声、古树树枝断裂声、树木顶不住狂风劲吹应声倒地的巨响交相呼应,彼此起伏,不绝于耳。
“继续行进,不能停下脚步。”兹威亚加大声喊道。
这鬼天气,让这行人在雪里走路变得越来越困难了。此外,刺骨凛冽的狂风暴雪扑面侵袭,令人窒息的狂风把人吹得身子骨倾斜着,几乎要倒在地上了。
“雄---鹰---们!决不能---在---路上---停顿!”人们大声呼喊着,彼此间相互递话。
林中人队伍在狂风暴雪中艰难地行进,每个人面无惧色,头脑清醒,生怕掉队。他们心里很清楚,在这种恶劣天气里,一旦停顿下来,就会出现在森林里迷失方向的危险,若这时在这里迷失方向,那死神离你就不远了。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瓦乌拉张口提示道:
“从现在起,队伍行军中要保持肃静,亚鲁斯拉夫快要到了......”
透过狂风的呼啸声,从远处隐约地传来了凶恶狗的狂叫声。这狗的叫声与夜间常听到的那种狗犬叫声响完全不同,它们在狂叫不止、那神态有些声嘶力竭,毫无疑问,守家狗仿佛嗅到了敌人逼近的一些气味后,才这样狂叫不止的。
这时林中人队伍停下脚步,有人仔细谛听狗叫声,尔后说了一句:
“狗的犬叫声说明蒙古人还在村子里呢.....”
“大家靠近点,再往里靠近点!”他们相互传话说道。
随后,林中人队伍在林边空地一处靠拢集中。他们顶着迎面袭来的狂风暴雪,朝着前方警觉地观望。
云雾遮盖住了月光,在阴暗模糊的月光下,在那云雾深处,前方隐隐约约显露出房屋一片模糊而又阴暗的轮廓来。这时有几处房屋屋顶上还冒出了炊烟,空气中弥散着熬羊油、烤面包的香味。从房屋狭窄的窗户里向外透出灰暗灯火的一丝光亮来。
普罗库达用手抓住兹威亚加的衣袖口,用手指着一处房屋说:
“那个江洋大盗拜·穆拉特就在最边上的那个房屋里。”
兹威亚加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说道:
“你听,屋里头到现在还在折腾呢,还没有完全消停下来。”
随着一股狂风刮起,女人哽咽的哭泣、痛苦的呻吟以及醉汉的喊叫声便随风儿传到耳边。
兹威亚加悄不声响地下达了战斗命令。林中人队伍受领任务后,便立刻分散行动起来。他们小心翼翼穿过菜园子等空地。一部分人跟着兹威亚加前行,普罗库达一直形影不离地紧跟着他身后。其余人由瓦乌拉带队,全身疲惫不堪的波斯别尔卡则留在原地守候着那匹蒙古马。
暴风雪就像爆发时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这时也停止肆虐。林中人一行不动声色、静悄悄地摸到房屋篱笆墙跟前。离这不远,有个哨兵背靠着一个柱子在打瞌睡。兹威亚加朝他摸了过去,那个哨兵丢开双手,应声倒地。篱笆墙上拴着几匹蒙古马匹,一旁还雪地里躺着几具受尽磨难的裸露着的尸体。
“上帝啊!这是咋弄的?”林中人不出声地在心里头嘟囔了一句。
“快走!”兹威亚加督促道,“也许我们还能多救出几个人呢!”
林中人麻利地解开马缰绳,爬上马背,悄声不响地在村边转了一圈。在途中,他们与几匹半野生的蒙古马以及偷盗的俄罗斯马相遇。林中人拦住这些马儿,作为自己的骑坐坐在马背上了。他们紧握手中的猎矛、斧头、端头削尖的木棍、大棒继续向前行进。
来到村落入口处,有三个人快速爬到一个外墙暗黑的陈旧茅草屋跟前,立即放火点燃起来。干草堆当即燃烧起来,火苗欢快地闪烁。火红的火苗扑到草棚顶上,就一下子熄灭了。过一会儿,又继续燃烧起来,顿时滚滚黑烟大作,放出一道道亮闪闪的火光。
“冲啊!梁赞兄弟!”农民们大声喊叫并从四面八方向各处的茅房冲击。里面的蒙古人受惊尖叫起来,沉着应对突如其来的来犯者。
在突然遭遇这一预料之外袭击后,蒙古人都纷纷从暖和的房屋里跑出来了。意外地置身于这天寒地冻户外中,他们一时还不能从不久前的醉酒后的迷昏当中清醒过来。他们极力向四处奔跑,想尽快地赶到马厩,找到自己的战马,到了那儿一看,那熟悉的马儿不在该在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就在这时,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乘夜色袭击了他们。林中人将他们绊倒在地,操起斧头向他们狠狠地砍去。一些人逃到院落企图逃脱,被紧追不舍的林中人赶到一一毙命。
林中人赶紧到各个茅草屋、板棚房搜索,找到了被他们囚禁在一茅草屋内的那些俄罗斯俘虏。这些获救的俘虏,一把扔掉捆绑手脚的绳索,顺手从栅栏拔起木棍握在手里,跟着林中人去追赶让他们饱尝痛苦的蒙古人,以解心中满腔仇恨。
瓦乌拉抡起手中的棍棒猛地一击,放到了一个蹲坐在神甫住宅门口把守的士兵,然后,轻手轻脚地摸进前院。
满桌子还没来及收拾的昨夜晚宴残羹剩饭,碗碟、吃剩的骨头、果皮等。几个喝醉酒的鞑靼人躺卧在地板上酣睡着。房屋角落里蹲坐着一个年老半裸着上身的神甫,他双手紧抱膝盖,口里念念有词地念叨:“主啊,请你发慈悲!主啊!请你宽恕吧!谁能料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等事儿啊!”
拜·穆拉特身上披盖着神甫的法衣,在热乎乎的土炕上正酣睡着呢。他身旁,老神甫的孙女,光着瘦削的身体,震颤地打着摆子,哭泣,呻吟。
林中人将正在酣睡的拜·穆拉特用绳索捆绑的严严实实,一把拖出房屋,一直拉到洞口结了厚厚一层冰块吊杆水井旁撂下。拜·穆拉特站在那儿晃晃悠悠,还在迷糊当中,不知这儿到底发生了啥事儿了。他皱着眉头,抬起那双充满血丝以及醉眼惺忪的眼睛,怒不可遏地盯住眼前站着的这一行人,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阿尔曼!阿尔曼!(突厥语,意即饶恕,宽恕)”.....
“见你的鬼去,阿尔曼是你说的吗?”瓦乌拉一边说,一边用那个连着肉耳朵的铜耳环戳着他的脸庞。
“你知道这只耳环是从哪儿弄来的?是从你的褡裢找到的!是谁这么残忍,为了抢耳环究把我们姑娘的耳朵也割了下来。是谁强暴了她们?是谁把那些俘虏衣物脱光并强行赶到冰天雪地挨冻受饿的,啊?是你。是你这个狗杂种、畜生!就凭这把你这个畜生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民心,让人解心头之恨,让人痛快!”
这时普罗库达气冲冲跑过来,挥舞着拳头,威胁他说:
“你们知道不,他们是怎样折磨布拉特的吗?他们直接把他吊在井口吊杆上,不停地往他身上撒浇凉水......你们看,他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快不行了!”
“来人!把这个强盗也吊到井水吊杆上,让他也享受一下!”瓦乌拉当机立断,并说,“再用钉子把他的耳朵钉在这个柱子上。让他好好尝一尝这个滋味,当他把我们姑娘耳朵割掉后,人家当时要经受多大痛苦的,啊......”
这时候,兹威亚加也骑着那匹蒙古马走过来了:
“喂!你们怎么还跟这个坏蛋没完没了啊?赶紧把他毙了,上马!这儿已经没有半点蒙古人的人影了......”
从蒙古人魔掌了得到解救的苦难的人们都感激不尽地围在林中人身旁。妇女儿童究因突然临头的解救大幸而高兴地放声大哭了起来,与此同时,向他们要了一些食物,以填充饥肠辘辘的肚皮。林中人看到这情形,就把从鞑靼队伍手中缴获的全部战利品慷慨地送给了他们,给自己只留下马匹、铠甲以及武器等必备物品。获救的男人们纷纷主动加入到了林中人队伍中来了,而女人们决定要带着孩子们要穿越森林地区和偏僻小道,要求返回自己的故乡去。
“我们不能再休息了。”兹威亚加大声招呼说,“我们兵马不多,要抓紧时间赶在蒙古队伍赶来之前,把现场清理干净,不留任何痕迹.....赶紧行动吧,梁赞人!”
“我不想和他们一起走,”普罗库达明确表态,“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她把布拉特扶上马,让波斯别尔卡跟他同坐一匹马。
“路上小心,紧紧抱住布拉特,别让他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她特意叮嘱波斯别尔卡说。
然后,她机灵地跳上那匹蒙古马背上,并排和他们一起离开。
天大亮了。云雾消散了,暴风雪停息了,就像之前啥也没发生似的。亚鲁斯拉夫顿时变得空荡荡的,杳无人影,此前仅有的一点人气荡然无存,消失殆尽了。地上到处都是被杀的鞑靼人尸体。村子里没有一个活人了。这儿只有那些野狗像无形的影子一样在丢弃的房屋、院落周边转悠,此外,这儿也吸引了一大群嗅觉十分灵敏的乌鸦过来,在空中呱呱地盘旋,正在寻找下手的又一顿美餐呢。
几只野狗在吊杆竖立的井水旁围成半圆形趴在地上等待时机。它们不时地舔着舌头望着吊挂在吊杆柱上的拜·穆拉特。只见他半裸着上身,不时地转动着露出凶相眼神的眼睛,抽动快要冻僵的舌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阿尔曼!阿尔曼......”
第五十九章 在炉灶旁,那一桶早被人遗忘的发面团正发出响亮的声响
速布台勇士正在向蹲在他面前的三个尤尔达什就深入敌后展开军力侦查做指示。因这项部署极为重要,望着满脸爬满皱褶的老帅眼睛,这三人聚精会神地听他反复叮咛吩咐,生怕漏掉一个字似的。
“最要紧的是要仔细打听清楚.....那些大胡子的......重新组建的部队.....准备到那儿集结,这是最重要的情况。”
“我们明白了。”三人压低嗓门回答道。
“俘虏中有些人知道这些情况.....要想出一个办法,从他们嘴里敲出这些.....”
“我们会让他们说出这些情况的。”
速布台用拳头在自己膝盖上顿了顿,说:
“就这么着。你们还有啥说的?没有就抓紧去办吧!.....”
“遵旨!”三个尤尔达什说完,边倒着退出了老帅的屋子,离去了。
房屋内只留下老帅一人。他这时盘腿坐在屋内墙角靠近圣象下一个嘎吱作响的木板长凳上沉思冥想。
房屋门吱呀作响,门被人打开。奥帕廖尼哈拖着笨重的皮鞋走进来。维什尼扬卡也跟着她一起走进来。自从奥帕廖尼哈把速布台勇士之子—因严重伤冻危在旦夕的公子一命救活之后,这位勇士便把他们俩留在身边,随大军一起行动。
奥帕廖尼哈随手脱下兔皮短上衣并,顺手撂在长凳子上,向上挽起家纺粗布上衣绣花衣袖,走到吊装的陶罐下把手洗干净。她朝着放在火炉旁发面桶虔诚地在胸前画十字,小心翼翼地走到木桶旁边掀开盖子看看,转身对维什尼扬卡说:
“这面发起来了!该和面了......”
速布台深情地望着眼前走动的奥帕廖尼哈女人,他望着她那很有节奏感地和面的肥胖洁白的双臂,望着她那红色围裙里腋下晃动的丰满乳房,情不自禁地挺起长满皱纹的嘴唇。后来,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铜碗,用小匕首在铜碗上敲出响声。皮袄上落满雪霜、有些上了年纪、下巴颏没有胡子的一个诺呼尔闻声便跑进来了。
“遵旨!我在这儿!”跑进来的诺呼尔应答到。
“去把红花马背上搭着的褡裢给我拿来!”速布台勇士吩咐道。
那个上了年纪诺呼尔从房屋跑了出去,来到前堂。
奥帕廖尼哈做着把发面从木桶里抓起,又狠狠地用力甩回去的几个来回的重复动作。她走到半开着门坎,用自己的胳膊将半开门重又关上。
“这个没胡子的傻瓜!”她抱怨道,“你看出去不带门,把屋里的热气都给放跑了!”
维什尼扬卡悄悄地对着奥帕廖尼哈耳语说:
“你看呐!那个斜眼老家伙正盯着你死看呢!那情形就想把你这个人一口吞了似的.....”
“他真让我恶心啊!”奥帕廖尼哈气哼哼地说道。
一会儿那个诺呼尔又回到房内,肩上背了个褡裢。他顺手将大连摆放在了木板地上。
“把褡裢绳扣解开。”
诺呼尔解开溪口的细绳,把自己一只手伸进去了。
“别动!”速布台恶狠狠责怪他,“你是不是把啥东西留在前堂了?回避!”
诺呼尔怔了一下,然后飞快地从房屋离去。
速布台一本正经地大声招呼道:
“你听着!听我说!”
“他在叫你呢!”维什尼扬卡提醒地说。
“来!这是我的,都送给你!拿着......”
两个女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维什尼扬卡蹲坐下来,从褡裢里拿出了好几个小包袱。奥帕廖尼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个包裹,从中拿出了一件女式丝绸无袖长衫、几件绣花衬衫、几双向上翘头的尖头红皮鞋。速布台向奥帕廖尼哈打了一个手势,当场要她穿上那件丝绸长衫看看。
“听话,赶快!”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奥帕廖尼哈有些纳闷地耸耸肩膀,说:
“速布台!你这个冷酷的汗王! 你最好还是把这些送给维什尼扬卡,把她打扮的漂亮些。我现在不需要这些,我配不上穿这些贵妇人的华丽服装。”
“呵呵!年幼的嘛不怎么喜欢!”速布台有些生气地摇着头说。
“老奸巨猾!”奥帕廖尼哈说,“瞧!他居然能用我们话的言语了......”
她走到炉灶旁,把那件宽大的长衫利索地披在身上,遂将皱褶处展平,然后再把漂亮的红皮鞋穿在脚上,摆弄起姿势来了。
“过来,到这儿来!”速布台扯着沙哑的嗓音说。
奥帕廖尼哈走了过去。在长凳子上摊开摆放着一块绿色鹿皮,鹿皮上到了一堆闪着光亮的钻石项链以及黄色、绿色、红色等色泽的各种宝石项链。速布台极力在这些项链里找来找去,最后挑选了一件用大块金币制作的一枚项链、一条用珍珠线编织的头圈、几件金手镯,并把这些东西送给了奥帕廖尼哈。
“快拿着!快拿着!”他仍用沙哑的嗓音重复道。
奥帕廖尼哈耸耸肩膀,无奈之下只好把项链戴在脖子上。那项链显得有些沉重,但她还是戴得很开心。她把拖带很长饰物的吊带头圈戴在头上,然后扬起无黑眉毛下妩媚有神的那双眼,挑逗地盯着眼前这位脾气暴躁的蒙古老帅。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喜悦和自信。
紧接着,她迈着轻盈的步履走到墙角处,摆出两手叉腰的高贵姿态。她的动作轻盈而优雅,犹如在跳轮舞一样。她的步伐轻盈,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鹿,在房屋内自由自在地舞动着。维什尼扬卡用手捂着嘴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笑声,她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这就是丑陋魔鬼想出的鬼点子,不是吗?”
速布台用手怕带着自己的大腿,用他那独眼死盯着奥帕廖尼哈看,边含情脉脉地喝彩道:
“库里里杰!可爱极了,可爱极了!......”
奥帕廖尼哈突然停止动作,茫然地站在屋里中心一动不动了。
“好了!玩够了!该烙饼子咯!”说着,她就手想把上衣推掉脱掉。
速布台挥挥手说:
“呵呵!不!你.....听.....着.....”
他突然转过身去,俯身在窗口上谛听。街面上哗然传来“俄罗斯人来了!俄罗斯人来了!”的呐喊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紧密敲击铜盾的警报声。
听到警报,速布台勇士脸色变得异常阴险可怕。只见他使劲地敲响了怀揣的铜碗,一边起身收起并将首饰物件迅速装进褡裢里,顾不上看身旁站着的两个女人,驼着背匆忙向门外走去。
奥帕廖尼哈紧紧搂抱着惊恐不已的维什尼扬卡,全神贯注第谛听着门外一切动静。街上泛起的马蹄声以及蒙古士兵急促的呐喊声渐渐远去。周边的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奥帕廖尼哈静静地走到门坎,顺手打开门缝朝外望去:
“不知都跑哪儿去了......快,快!维什尼扬卡!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乘现在乱局我们赶紧走,要不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迅速脱掉身上的丝绸上衣,叠好并与在木板长凳放着的贵重首饰、红皮鞋紧挨着放好。
“我害怕!”维什尼扬卡一面急忙穿着衣物,一面嘟囔说,“我们要是被他们逮住那就麻烦大了。况且,这个老头人从未欺负过我们俩......”
“我们要不起他的那些豪华奢侈品!”
“我们快跑啊......上帝发发慈悲啊,让我们回到自己身边去!”
两个女人特别谨慎地从房屋内溜出来,严密地关好房门。炉灶旁,那一桶早被人遗忘的发面团正发出响亮的声响,这声音就好像是因惋惜而弄出的叹气声和唏嘘的喘气声。
第六十章 从教堂阁楼上坍塌倒地的那口铜钟竟然自己发出了声响
眼下在俄罗斯大地上到处盛行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说在梁赞这个被烧毁的城中那些以变得毫无生命或者生命停止了下来等种种迹象的一片废墟里,从教堂阁楼上坍塌倒地的几口铜钟竟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响......人们还传说,市民广场的铜钟一夜之间从灰烬中突然升到半空中,鸣响起来,用它那洪亮的钟声呼唤梁赞百姓起来与蒙古军进行殊死的抗争......
人们还在传说,说被蒙古铁骑蹂躏的俄罗斯,很多地方都动起来了。躲藏在大森林里的农民们都纷纷加入到了林中人的队伍里来了。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便是一个叫叶夫帕提伊·克罗乌拉特。此兄是当地一个出了名的猎手,专猎获狗熊等猛凶动物而远近闻名,他是大森林的一个活地图,熟悉和知晓林中的每条路、每个出入口。他率领着这支队伍,不止一次地袭击过蒙古小股零散的队伍,还曾经与兵力悬殊的敌人大部队交火,打败过他们呢。
在耳闻这些传说后,那些手臂上稍有一点气力的、有一般视力的世居在这大森林这一带的很多农民、猎手等人都想方设法把木棒上端口上上刀子或钐镰等楔形物,将家里的长矛、猎矛等自卫武器一个个翻箱倒柜地找了出来,在黑色磨刀石上将这些武器磨得快快的,找出斧头别在腰间部位,主动来到大路岔路口等待,逢人便打听、苦苦寻找参加猎熊人打头的队伍里传来的各种消息和机会。
他们就像一群被饥饿折磨的狼群,闻到了食物的味道,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们渴望得到这些消息和机会,就像渴望得到食物一样。
就在这时,叶夫帕提伊·克罗乌拉特率领队伍也尾随着拔都汗蒙古大军后面向北方开拔了。
叶夫帕提伊在自己手下的猎人队伍实行十人为一组,百人为一队等队伍管理体制,在各队指定了队长等长官。在遇到情况时,如何与奸诈、狡猾敌人斡旋、如何巧妙躲避敌手设下的圈套、避免上当等诸多方面进行了详细的部署和交代。在这支队伍中,骑兵人数还不及三分之一。虽然如此,步兵的行军速度并不比骑兵慢多少。他们都是些民间高人,在开拔行军过程中,他们健步如飞,一路小跑是常事。
叶夫帕提伊一直在急行军赶路呢。一路上,逢人便问,拔都汗率领的蒙古大军一路上过五关中、宰六将,他们去向以及现在在何处是他每天非常关注的一件大事儿。一般情形下,他的队伍在森林中休整的时间极其短暂。他必须要赶路,沿途还要为队伍办妥粮草等诸多事务,还要尽快能找到拔都汗率领的蒙古大军足迹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在一次宿营时,担任警戒的哨兵,偶尔逮住了两个可疑的修士。此时,这两个修士肩上打着个树皮口袋,皮腰带里掖着黑色法衣的一个下摆,正慢悠悠地走在往南去的向波罗维茨草原方向的小路上。这两个修士,一个长得像木头杆似的又高又瘦,走在前面,另一个又矮又胖,眯缝着血红的风泪儿眼睛,用手中的拐杖勾着前面行走的同伴的皮带,侧着身子懒馋地挪动着上身,费劲地踏着同伴的脚步往前走。
“你们是何许人?在这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是要去哪儿呢?”瓦乌拉盘问他们,“你们身上的法衣怎么耸拉着,快要拖地了,看来这法衣不是你们自个儿的,是不是?”
长着血红眼睛的修士,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向前跨了一步,弯下腰来,行鞠躬礼,这头部几乎要挨着地了。他说:
“唉!兄弟们!我想告诉你们,我们刚从蒙古强盗魔杖里逃出来的,他们正在屠杀无辜的人啊.....”
“所以,你们就把这法衣穿在身上了,是不是?”
“不是。这衣服本来就是我们自个儿的,因为平日里用不着,所以穿起来有些耸拉拖地的。”瘦高个儿修士用娘娘腔音调应付到。
“这世道变了,人们越来越显得可怜兮兮的,也变得软弱起来了,对神职人员也不那么尊重了。我们这些人啥没经历过啊?”这个红眼睛的修士继续说道,“眼下就是那些不会说人话的牲畜、木讷的石头也在痛苦地哭泣,呻吟!啊,我们有多苦啊!”
“你们这是到哪儿去啊?”瓦乌拉还在盘问他们,“是从死亡线上逃脱还是往死亡线奔命呢?”
“看你这问的让人糊涂起来了......这么说吧,兄弟们!我们是要到基辅去的。基辅城是个处处有金屋顶的圣城啊。听说,那儿的修士可享福了,不像这儿的到处奔波,挨饿受冻的。到了那儿,在修道院里就能得到救助,还能得到应有的尊重......那里的民众比较严守教规的,是比较虔诚的。他们远离这凶残的蒙古人,而且那儿的人从没听说过有关蒙古人的任何传闻。”
“那你们会不会握斧头啊?你们是不是把斧头藏在炉灶后面去了?”瓦乌拉仍在不断地问话。
“自从娘肚子里呱呱坠地以来至今,从未拿过斧头。我们怎么能做世俗人的活儿呢?我们的天职就是唱咏宗教诗歌、进行安魂祈祷仪式、读诵颂歌的。”
“我们一眼看出,你们就是从战火燃烧、血洒大地的故乡逃难出来的。在那儿蒙古人把年幼孩儿扔进火堆里烧死。”兹威亚加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们这队伍里就有一个叫拉吉波尔的修士。除了他,还有四个修士都脱掉了法衣,换上粗布衣裳,拿起了猎矛。而你们呢?你们这俩个废物,简直就是寄生虫!你们啥正经事儿都干不了。快回答,别磨蹭,在哪儿见到过蒙古人?”
“唉!兄弟们!在苏兹达里就见过他们。那儿乡村村落都住满了蒙古人、鞑靼人。他们到处放火,强暴当地的基督教徒。”
“难道他们从没有害怕过?”
“他们从没怕过谁。听说苏兹达里格奥尔吉弗谢沃洛多维奇公爵已到了千里之外的白湖大森林去了,想在那儿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他原先那些义勇军、民兵都躲进高大厚实坚固的城墙内坚守,仍坚持与蒙古大军抗争......行行好,能给点什么吃的,好吗?”
“好吧!来到篝火这边坐坐。也许,这儿有人会给你们些吃的食物。”
这两个修士肩上人背着树皮口袋紧挨火堆坐了下来。吊挂在在火堆上一个熏黑的陶罐正开着锅,噗嗤噗嗤地冒着一股热气不止地往外冒。
“你们这是在烧啥呢?”
“没看到吗?这在烧新鲜鱼汤呢。”
“是鲜鱼汤吗?阿乌拉米神甫,这太好了。在这森林腹地,竟然还有鱼吃?”
“这儿啥都有。”瓦乌拉说道,“我们这儿大森林里,狗鱼、欧皇满森林遍地都是。森林带下沉,高山隆起,狗鱼尾巴被捆住在这儿了。”
“嗨,这真是个奇迹啊!”
瘦高个修士望着陶罐瞥了一眼:
“陶罐里怎么没见有鱼啊?”
“那这陶罐里烧的是啥呀?你看,狗鱼尾巴从你树皮口袋里露出来了。我们正等着下锅呢,来!把你的狗鱼奉献出来吧。”
听这话,修士很不情愿地从肩上拿下口袋,嘴里嘟嘟囔囔地拿出了一条冰冻的狗鱼出来。还就此解释说:
“这是路上遇到的好心人给我们的。我们去基辅路途还很遥远呢.....兄弟们!这条鱼就算我们送给你们的,放手吧!让我们俩上路去。”
瓦乌拉接过狗鱼,从皮靴腰里掏出一把刀子,麻利地刮去鱼鳞,切成几小段,撂进陶罐里熬煮。“里面在撒一些面,美味的鱼汤就做好了。你们俩这儿有盐巴?”
“还有半把......”
“那就来一点吧。我们有好长时间没吃到盐了。”
瘦高个儿修士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布包着的一个小包,顺手打开小包,往陶罐里倒进一些盐,然后,然后又把小包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放回原处。这俩修士坐在火堆旁,拿起了木勺。
“你怎么了,神甫?”兹威亚加关切地问道,“到了彼得节,一个黑影嗖地飞了过去,在一个树墩上落了下来,看着自己头发现在变得这么枯黄毫无色泽,阔叶林树梢在刷刷地喧闹,伤心地就开始放声嚎啕起来。何苦这么伤心地哭泣呢,这到底是为了啥?你是不是也想把那把盐也带到阴间去吗?到了阴间,你想把在人间与蒙古人如何拼死抗争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听,是不是?”
“我们倒没啥,我们这心里头是很情愿去那儿的。”这两个修士听这话后,心里有些害怕,就说道,“请你们高抬贵手,喝完鱼汤就放我们上路去。”
“说实话,把你们留在这儿也没啥用处。”瓦乌拉接着说道,“既然决计要走,我们也不挽留了。你们走时,把背着的一个包裹留下,否则,休想走。”
一听到这话,这俩修士赶紧收拾东西,早已忘记了喝鱼汤的事儿。在胸前画着十字,向在座的各位鞠躬施礼,抬腿就走,顺着往南的小路走去。
林中人一行人嬉笑了一番,津津有味地喝起鱼汤来了。就在同伴们高兴地喝着鱼汤的功夫,从雪山丛林里又走来一个过路人。只见这人用一手牵拉着马缰绳走了过来。
“看上帝又给你们派来了一个人。”警戒的哨兵吆喝道。
“是从科罗姆纳城来的信使!”
“我们一直在盼望着你哪。走!我们找队长去!”
林中空地上燃起了几堆篝火,马匹就拴在篝火附近的树枝上。民兵们围着火堆一一落座。一个身穿光板皮衣的,正在用麻绳线缝补皮鞋来着。另一个在石头上磨刀,第三个正在有声有色地给在座的同伴讲着故事,他说:
“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名叫列杰亚的彼切涅什,当地远近闻名的大力士对着阿廖沙勇士猛冲过来,借用鱼跃的冲力一头撞击其胸膛,欲将阿廖沙掀翻在地。剽悍的阿廖沙勇士灵机一动,一把抓住列杰亚的脑袋,一下子将其举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再使劲地撂倒地上,号称大力士的列杰亚就这样败在猛勇的手下,一命呜呼,到了阴间......”
说到这儿,这个讲故事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大伙们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人望去。这人很年轻,下巴无胡须,身穿铠甲,脚上蹬着一双布里加尔产的皮鞋。他骑着的马身材匀称,外表显得有些清瘦模样。
“看这模样,像是一路风尘、长途跋涉过来的,坐骑显得有多疲惫不堪呐。”一个坐在篝火堆旁边的队员说道。
“我刚从科罗姆纳城赶来,我是信使,是有要紧事儿来找格奥尔吉大公的。”
“那你为何才到这儿,是不是在途中迷路了?”
“一路上到处都有蒙古大军的骑兵侦查队活动。不得不绕来绕去的......”
“孩儿!我看你咋那么面熟的。”
“是啊。我也想起你来了,”这人也接话说,“你是不是曾经到雷神村镇一带打过狗熊啊?当时我父亲萨维利·迪克洛斯还曾经带你去过大森林里头呢。你好哇!叶夫帕吉·科洛夫拉特!”
“你是不是托罗普卡?瞧你,现在长大了,成了一名性情豪爽的勇士了!还站着干嘛,快来坐下来!”
托罗普卡下马,顺势麻利地将马缰绳拴绑在树枝上,来到篝火堆旁一堆树枝条上。他将克罗姆纳、乌拉基米尔等地被蒙古军攻破占领的等情形一五一十地讲给在座的人,还讲到了他自己从那儿逃出来以及与蒙古骑兵遭遇的惊险经历。叶夫帕吉还向他详细地打听了蒙古大军现在驻扎的地区、具体位置以及拔都汗下一步要行军的方向。托罗普卡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都告诉了叶夫帕吉。听完托罗普卡的讲述,叶夫帕吉向林中人所有队员下达了立即开拔的一道命令:
“现在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继续向北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