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长。
凌王府私牢中的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
而这些事周曼并不知晓,她此刻正在写两封要紧的信。
提笔一气呵成,落笔时她的手还在抖:“惜竹,用我们的线把这两封信分别传出去,要快。”
一夜没睡,惜竹依旧精神奕奕,丝毫不见疲态,闻言拱手道:“是,小姐。”
“小姐,您去睡一会吧,不然身体熬不住的。”念菊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忍不住第三次劝道,“多重要的事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您要是倒了才真真是耽误时间呢。”
这话说的很对,周曼也确实觉得有些疲惫,叹口气,伸手接过念菊递来的温热帕子净了净面,嘱咐道:“我去躺一会,如果期间有任何事一定要喊我,切记。”
望梅:“小姐,宫中的宴会咱们还去吗?”
周曼本就没打算去,闻言道:“派人去和姑母告声罪,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出席,把贺礼送上便好。”
望梅点头赞同:“小姐做的对,如今危机暂缓,这场宴会也就无甚重要,您的身体也确实不宜再劳累了。”
周曼颔首,拉了拉望梅的手,轻声道:“等我醒来有事与你说。”
望梅回握周曼的手,笑了笑:“那就等小姐醒来再说与奴婢听,现在先好好休息,奴婢给您点上安神香。”
周曼被她这哄小孩的语气弄得有些无奈,但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乖乖躺下,把被子盖到下颌,缓慢的眨了眨眼,很快就睡熟了。
梦中依旧是混乱的,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织重叠,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一觉睡醒,周曼只感觉全身都酸疼难受。
“...几时了?”周曼嗓音沙哑,慢腾腾的坐直身子,却没听到回话。
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安息香的味道,门帘紧闭,满室只有微弱的烛光,辨不清时辰。
周曼加重了声音:“惜竹?”
“小姐。”伴随帘子掀开的声音,惜竹闪身入屋,“您醒了。”
“她们人呢?”
“望梅在煎药,念菊和下人们都在前院。”
周曼刚醒来脑子有些混沌,慢吞吞的道:“都在前院做什么?有客?”
惜竹低着头不说话。
周曼顿觉不对,脑子也醒了:“你直接说。”
惜竹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言简意赅的回道:“小姐,宫中宴会结束,传来两个消息,一是郑王殿下求娶二小姐,国主答应了。二是凌王和燕王在宴会上起了冲突,凌王被国主禁足王府三月,罚俸半年。”
郑王赐婚本就在计划之内,可凌王......
念菊在外面就听到里面俩人的对话,忙快走两步上前,错身把惜竹拉开:“小姐,您别担心,奴婢刚才已经私下问过李公公,宴会时他随侍在侧,据他说宴会上只是口角之争,是燕王嫌弃宴会不够隆重,说凌王对国主不敬,本也就是些欲加之罪,俩人就吵了几句,国主为了安抚燕王,这才降罪于凌王殿下。”
周曼问:“只是吵嘴?”
念菊又瞪了惜竹一眼,没好气道:“千真万确,小姐莫要过于忧心。”
惜竹摸了摸鼻子,不解道:“那为何李公公第一次说俩人起了冲突?直接说吵嘴不好了?”
念菊掐了下惜竹的小臂,笑道:“他要凡事都说的清清楚楚,还怎么捞钱?你就只听了个话头就飞走了,还差点把咱们小姐吓出个好歹。”
周曼也摇头笑:“倒也不怪惜竹,我现在是风声鹤唳,自己喜欢吓自己,既然已经提醒过李如达,我想他再蠢也不至于转头就忘。”
“小姐,那二小姐的婚事...”
周曼神色淡淡:“无事,我们等着就好。”
望梅端着药碗进来:“小姐,先喝药吧。”
周曼穿衣起身,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封信递给惜竹:“你去送到凌王府,切记亲手交到李如达手中。”
“是。”惜竹还是一身黑衣,踩着夜色飞了出去。
周曼靠在木椅上,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搓着,屋中一时安静下来,直到药汤快凉了,望梅菜忍不住上前打扰:“小姐...”
“念菊,你去告诉佛夏,就说秋高气爽,她家小姐憋在家里时日也够久了,没事还是要出门走走,如今她是待嫁的郑王妃,若思念郎君,见上一见也是合情理的。”
周曼眼神沉冷,嘴角勾起一丝笑:“也是时候让她掰回一局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虚名,总要出去炫耀炫耀,把前些日子折损的面子挽回来一些,不然日后,她这个郑王妃要如何在京中立足?”
念菊领会了周曼的意思,柔声道:“小姐放心,奴婢都记下了,一定一字不落的转告拂夏。”
周曼呼出口气,接过药碗,皱着眉喝干净,嘴巴里舔着饴糖,看着屋中只剩下她和望梅,周曼才想起自己睡觉之前做的决定——
她要告诉望梅真相。
“小姐,您有话跟奴婢说吧?奴婢听着,您放心的说。”
望梅又何尝看不懂周曼近些时日的欲言又止,只是,她牢记自己的身份,断不敢打扰主子做决定。
周曼愿意说,她自然就愿意听,周曼不说,她也绝不会自作聪明的猜测主子的想法。
饴糖全部在口中化开,舌尖苦味渐消,周曼不再犹豫。
她有许多事情需要一个商量的人,她要有别的眼睛替她多想一点,多看一点,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信心一个人能处理这些事,经过李瑶的事情之后,周曼真的有些害怕。
望梅机智聪颖,心思缜密,不同于觅兰的大胆跳跃,望梅更适合作为她的眼睛,能常常提醒她。
两个合作无间的队友是不能隔着秘密的,况且,这个秘密至关重要。
烛光半熄。
直到念菊回来,周曼才将所有事告诉望梅,而一向清冷自持的女子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
念菊凑到望梅面前打量,笑呵呵的道:“这是怎么了,你的医书丢了还是月信不准时了?”
望梅有两件十分在乎的事。
一是她的医书,那比她的命还宝贝。
二是女子的月信。
望梅作为大夫,十分看重月信,认为一旦女子月信紊乱,那必然是提示身体出了问题。
为此,念菊几人经常拿这两件事打趣她。
只是,望梅今日没有心思玩笑,她在努力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心中难以平静。
而此刻的凌王府,许承佑的心也正在油锅上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