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三楼。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让李肇越来越兴奋。
“都尉，您尝尝，从南越运来的，上好的龙须茶。”
如果周曼等人在场，就会认出这个殷勤奉茶的男子就是白日收购他们粮食的店主。
李肇吸了吸鼻子，粗声粗气道：“老徐，商行来新面孔了？”
徐凤齐是李肇最信任的账房先生，在他手下谋生活，至今已经十三个年头。
“也算不得新人，据说是以前做点小买卖，今年南越那边丰收，这才倒腾起了粮食买卖。”
李肇满脸络腮胡，一双眼睛锐利无比，闻言看了看徐凤行，“没闹事吧？”
“哪能呢，那几人乖觉得很，一开始嫌咱们的价低，后来也就乖乖认了，明日便把货送过来，小的看了，都是上等长米，定然不愁销路！”
“我怎么听说，二楼今天收了朱砂，也是一群外地商客？”
说起这个，徐凤齐就口里发酸，“哎呦，都是小的眼拙，以为那群人只是来卖粮谷，谁知道他们还揣着宝贝呐，不然哪能轮得到别人献殷勤？”
李肇喘出一口粗气，瞪了徐凤齐一眼，“你呀你，我把你放在这儿就是看中你的一双鹰眼，结果还是走了眼，这下又让那个死螃蟹露了脸！”
徐凤齐忙下跪，“总督，您别恼火，明日那几个外地客商就来送货，小的一定好好拉拢，想必他们应当还有存货...”
话没说完，李肇就发狠道：“拉拢不成，就给老子绑了！肥羊送到我面前，我非让他们吐出口血不成！”
“总督不可！上面说了，尽量不惹事，不然万一被发现，咱们就...”
“就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死螃蟹可没少干缺德事，别说宰一两个商人，就是更狠的，他也不是没干过！你们整日束手束脚，亏得不还是咱们自己！蠢不蠢！”
徐凤齐知道李肇是个急功近利的性子，可为了自己的脑袋，他也只能劝着，“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也捞了不少，总督，细水长流啊！”
算盘声就在此刻停下。
一人捧着一个账本奔到李肇面前，“总督，今日的账清点完了，您过目！”
李肇刚才的怒火完全被账本上最后的数字浇灭了。
“哈哈哈，今年稳了！”
徐凤齐擦了擦额角的汗，默默松了口气。
而三楼的另一面大厅内，也正发生着差不多的对话。
只是，韩昶比李肇冷静了许多。
“都尉，那人有十担朱砂，明日便能送来。”
韩昶脱掉了那身兽皮，络腮胡子也已不见踪影，但若赵时宴在的话，应当能一眼认出，这个“都尉”就是当日在客栈被他称为“大当家”的山匪。
韩昶点点头，“张熠，把朱砂送到老地方。”
“是。”
此刻恭敬应答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日收购周曼药材的“老张店主”，只是此刻的他脊背挺得笔直，脸色冷硬，完全不见白日的和气样。
“对了，那群商人可有朱砂的货源？”
张熠恭敬答道：“他们尚算谨慎，并没有多说，但小的猜测，这十但应当不是他们的上限。”
韩昶一笑，“那就更好了，你多留意着他们，若有必要，拿下也可。”
“小的明白。”
周曼怎么也没想到，只因为那十担朱砂，他们就上了阎王的生死簿。
而让阎王们没想到的是，此刻的三楼屋顶上，一双眼睛也已经窥伺他们许久，那人手中的丝线轻巧的穿过李肇的腰间，带走了它该带走的东西。
第二日，货物交接的很顺利。
今日的店主比昨日热情许多，让周曼很是厌恶。
周曼想起那母女二人，她总觉得还能听到俩人的哭泣声，于是也没心思寒暄，略说几句就退了出来。
赵时宴则被一群人围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曼没管他，径直离开商行来到街上。
昨日觉得热闹繁华，今日再看，周曼才发现大部分商铺的生意并不好，许多人都是只看不买。
这个集会，真正热闹的只有商行一楼，那些买卖粮食的摊位才是真正挣钱的赢家。
周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官府真的不知道当地的军队做了“山匪”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赵时宴已经摆脱了那些人走了过来，“小姐，账都结清了，咱们回去吗？”
周曼冲他点点头，“待着也没意思，回去吧。”
回到院子，周曼就拿出被她翻了无数遍的樊州图经，“乔先生，咱们从这处开始如何？”
赵时宴看着周曼圆润粉嫩的手指点在一处，笑道：“甚好。”
周曼瞥他一眼：“乔先生真是惜字如金。”
赵时宴抿唇轻笑，“长江穿樊州而过，分支大约十几条，那些是不需要管的，咱们只要沿着主线摸索就好，而这条主线上，有五处港口，您现在选的就是其中之一。”
周曼有意考他，“为何选港口？”
“人们通常会选择水流相对平缓的区域设立港口，而大周水军要跨越长江，自然也想找水流平缓的地方，可以说，这五处港口才是小姐此行的真正目的。”
周曼唇角勾起，“乔先生，那你觉得哪一处可能性最大？”
赵时宴低头看向图经，半晌后勾出一个地点。
“石戟？”
“不错，石戟港，这一处是樊州最热闹的港口，不仅常年水流平缓，两岸也没有险峻山峰，若我是大周守将，应当会选择此处作为登陆点。”
周曼拧了眉，“可是，此处船来船往，若想悄无声息登陆，也太过困难。”
赵时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小姐，您还是亲自看看为好。”
周曼眯了眯眼，“你又知道了？”
“我曾经做过江上生意，所以略知一二。”
“乔先生。”
“嗯？”
“还有你没做过的生意吗？”
赵时宴嘴角始终挂着笑，倒把周曼看得不自在起来。
赵时宴突然手痒似的碰了下周曼微红的耳垂，又快速拿起斗篷帮她披上，“小姐，虽然天冷，但咱们还是要出门走走。”
周曼看着从自己胸前绕过的巾带，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姓乔的胆肥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