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端坐在堂中主位,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赵时宴站在下面,视线落在周曼拿着茶盏的手上。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周曼不自在的放下茶盏。
“乔先生,你的安排很巧妙,但我有几点不懂,你能帮我解解惑吗?”
赵时宴恭敬道:“小姐请讲。”
“第一,李肇怎么那么巧出现在炭行,还和韩昶的人对上,最后甚至厮杀在一起?”
“第二,韩昶为什么这么快返回江阳炭行?”
周曼狡黠的眨眨眼,“你可别说这些都是巧合。”
赵时宴摇头道:“自然不是巧合,这些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差一分一毫都会影响结局。”
周曼眯了眯眼,“愿闻其详。”
“小姐的这些问题只需要一个解释,那就是,吕周南是我的人。”
周曼惊诧道:“这个人是你的人?”
“不错,小姐还记得我说这院子是托朋友买的吗?那个人就是吕周南。”
周曼狐疑的看着赵时宴,“这个吕周南是军中之人?”
赵时宴颔首,“他三年前进入樊州军营,韩昶对他还算信任,就把炭行的一部分生意交给了他,但我这位朋友是个苦出身,厌恶韩昶与民争利的恶行,我就是借着这一点才劝服他帮我们。”
听着好似没问题,但周曼还是不相信。
“若他看不惯韩昶的所作所为,为何不直接报官,反而要等这么久,难不成他还能算到三年后我们会来惩恶扬善?”
“这个真的是巧合。”
赵时宴坦然道:“他只是个低等侍卫,力量有限,原本我们二人商议要等一个好时机,没想到您出现了,当我知道您要来樊州时,我们就定了这个计划。”
周曼挑了挑眉,“你利用我?”
赵时宴无奈一笑,“小姐,这叫合作。”
周曼哼道:“那你的朋友呢?”
“跑了。”赵时宴看向远处,“这件事之后,韩昶定然怀疑他,樊州已经不适合再待了,他只能走。”
“需要我帮忙吗?”周曼问。
“不用,他有自己的门路。”
周曼不再勉强,转而看着赵时宴笑道:“我发现乔先生认识的人真是不少,不会每个地方都冒出几个你的朋友吧?”
这话半玩笑半质问。
赵时宴四两拨千斤把周曼的问题挡了回来,“小姐,出门靠朋友,乔某虽然无财无势,但还是有三五好友的。”
五年时间,赵时宴在南唐埋下了无数钉子,所以何止有三五好友?但这话自然不能说与周曼听。
“小姐!”
俞子都和任如敬风风火火的带着二十几个兄弟回来了。
周曼忙迎出去,“都无事吧?”
俞子都拱手道:“小姐放心,咱们混在人堆里,都无事!”
任如敬则细细汇报:“小姐,乔先生,那些准备逃走的士兵已经全被咱们宰了,官府的人也过去了,但老百姓早就一哄而散,他们连片羽毛也没逮到,这事估计就这么结了。”
法不责众,况且,他们连那些“众”是谁都不知道。
俞子都却突然道:“乔大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韩昶有些面熟?”
赵时宴欣赏的看了看俞子都,“眼力不错,他就是在城外客栈抢咱们药材的山匪头子。”
周曼立刻明白过来,“乔先生,你的意思是那个客栈也是韩昶开的?”
“是,包括您看到的店小二和店主,他们都是军中之人。”
俞子都了然道:“怪不得他们如此有恃无恐,不但随意加价,还敢私扣商旅货物,原来是有军中撑腰!”
任如敬气愤道:“南唐律法明确规定禁止军队经商,这些蛀虫不仅抢夺百姓粮食,竟然还与民争利到如此地步!该死!”
周曼也觉得心惊胆战,“他们到底还做了什么?”
赵时宴沉声道:“小姐,吕周南接触的东西有限,我现在只知道客栈、粮食、漕运和木炭这些事,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惜竹手中长鞭跃跃欲试,“这些就够他们死几百回了!”
俞子都叹口气,“希望今夜之后,樊州老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一些吧。”
“小姐,要不要写信和将军说一声?”望梅问。
周曼早有此意,“朝中之事我们插不了手,还是要交给父亲和李刑处理。”
赵时宴却摇摇头,“小姐,要让消息再飞一会。”
“什么意思?”
“樊州军中可不止两个都尉。”
众人骇然。
周曼咬了咬唇,“好,那咱们就静观其变,看看这樊州的水到底有多浑。”
一夜之间,樊州军两大都尉全部离奇死去,有人说是死于内斗,有人说是被百姓乱刀砍死的,众说纷纭。
同时,两大炭行被洗劫一空,甚至还被爆出炭行背后的真正主子就是那死去的两大都尉。
各种消息满天飞,雪后的樊州城彻底炸开了锅。
夜深。
赵时宴倚靠在巷子口,安静的仿佛一尊雕塑。
雪又咯吱咯吱响了起来,一个瘦削的身影闪进巷子,径直朝着赵时宴跪下。
“将军!”
“起来吧,吕周南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是,已经处理干净了,保证没人能找到。”
若吕周南在场,他就会认出这个男子正是来和他汇报张熠死了、把玉佩献给韩昶、跟随吕周南抢劫炭行,以及向韩昶汇报李肇死亡的小兵。
一个传信小兵,一个最不起眼的棋子,却是关乎全局的人物。
赵时宴颔首,“就算他们要查,也最多查到吕周南身上线索就彻底断了,不会牵扯到咱们。”
“将军好计策!”
赵时宴骗了周曼。
吕周南不是他的人,他在南唐图谋五年,埋的钉子虽多,却多半只是一些小人物,但赵时宴一直相信,往往决定成败的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赵时宴利用李肇和吕周南的冲动,以及韩昶的谨慎,再加上一个小人物的推动,这个计划就能成功。
“你今日便离开樊州军中,去城外客栈找胡淮笙,他会安排你。”
男子犹豫的开口,“将军,那人还活着,小的...”
赵时宴摇摇头,“韩昶和李肇尚算好对付,但那个人心思缜密,你虽身份不起眼,但难保他不会查到是你把李肇找来的,你已经启动了,便不会绝对安全,走吧。”
“将军,小的本就是大周的一名小卒,从来没想过要安全的活着,若能帮到将军一二,小的纵死无憾!”
赵时宴呼出口气,“若不得不牺牲,我不会拦着你,但现在没必要如此,好好活着才能图谋以后。”
“将军...”
赵时宴声音沉了些,“服从军令。”
“是!小的马上走!”
同一时间,周曼看着修良,低声道:“去查查这个吕周南。”
“小姐,您还是怀疑乔大哥?”
“不知道,查查看吧。”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修良对赵时宴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比如今晚的整个计划,真是又巧又险,若不是心思缜密之人,绝对办不到。
一想到这么个能人是他们的朋友,修良就与有荣焉。
“小姐,您其实也相信乔大哥的,对吧?”
周曼唇角带点笑意,“若你能查的快一些,我就知道要不要信他了。”
修良面上一喜,忙拱手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望梅帮周曼换了新的手炉,“小姐,这件事虽然巧合颇多,但如果吕周南真的和乔先生是朋友,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周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希望是我多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