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臭味熏天的牢房,周曼被赵时宴护在身前,沈臣之独自坐在一旁。
“待会打起来,你只管去找沈夫人,这些人交给我。”赵时宴突然开口。
沈臣之抬眼看了看外间的看守,压低声音道:“多谢你们。”
“对了,你写给他们的东西是真的吗?”周曼问。
沈臣之嗤笑一声:“半真半假,只要他们去探,保证有去无回。”
周曼点点头:“有些事不方便给你解释,但是你信我,出去之后你和沈夫人先躲一阵子,等听到袁栾的死讯之后再出来。”
“好,我信你们。”
周曼冲他笑了笑:“咱们这也算是过命之交了吧?”
沈臣之也露出一个笑容:“是,过命之交。”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姐请讲。”
“你儿子呢?”
“...什么?”沈臣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周曼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周曼靠在赵时宴怀里,笑道:“你家儿子,沈行如何了?”
“还活着呢。”
“...身体恢复如何?”
沈臣之顿了顿,认真看着周曼:“你们认识沈行,还知道他受了伤?”
“我们在南越见过。”
周曼话就说到这里,沈臣之何其聪明,立即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你们就是他口中说的做生意的夫妇?”
周曼回头看了眼赵时宴:“...算是吧。”
“那你可有一个叫惜竹的丫鬟?”
周曼但笑不语。
沈臣之轻咳一声:“我记得你有两个丫鬟,是...高个子那个吧?”
周曼还是不说话。
“咳,我家虽然有钱,但门风尚可,沈行虽然不如我和他娘,但好歹长得不错,你若是同意,我回去就下聘,绝对不耽误事!”
赵时宴算是服了这一家人。
一个在船上求娶,一个在牢里下聘。
周曼好似已经见怪不怪,笑眯眯道:“好,那就等咱们都活着出去再说。”
沈臣之突然对活着这件事充满了兴趣:“好,一言为定!”
话音一落,外间就传来喊叫厮杀声。
赵时宴迅速起身,抬手便拧断了牢房锁链链:“走!”
沈臣之来不及惊讶,快步跑了出去。
周曼呼出口气,眼中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好似进入战斗状态的小狼崽:“待会你别分心,我能照顾自己。”
赵时宴没说话,快速撕了一块长布系在二人腰间:“不到万不得已,别割开布条。”
“好!”
府衙大街上早已乱成一锅粥。
几十个黑衣黑面的男子从各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冲进府衙,如砍瓜切菜般将衙役斩落一旁。
彭本思惊叫着喊:“快通知将军,派兵支援!”
话音刚落,一根不知自何处飞来的箭矢已经贯穿他的咽喉!
惜竹割下彭本思的头,闪身飞入府衙后院,在慌乱奔跑的人群里寻找周曼的身影,手中弓箭时不时发出索命般的吟唱。
沈臣之背着傲月如从屋里飞奔而出,手中长刀早已淌满了鲜血。
“喂!我家小姐呢!”惜竹从屋顶飞下来,挡在沈臣之面前。
“不知道,你去牢房周围找!”
惜竹瞥了眼昏迷的傲月如,随手扔过来一瓶药膏:“治外伤!”说罢就飞走了。
沈臣之看了眼手中的药膏,笑道:“月儿,咱们儿子眼光还不错。”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周曼只觉得握剑的手越来越无力,眼前的人也模糊起来,她循着本能砍杀,但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
“小心!”赵时宴一拉布条,周曼堪堪躲过一刀。
赵时宴挡在周曼前面,手中砍刀滴着血,犹如罗刹般站着,竟让那些人一时不敢上前。
此时,惜竹赶到。
她举着彭本思的人头,高声道:“你们的主子已死,就算你们在这里丢了性命,又有谁知道!识相的就快些逃命,不然就做我们的刀下亡魂!”
看到知州已死,人群顿时乱了起来,每个人都举着武器,左右摇摆。
惜竹把人头扔到地上,忙去看周曼:“小姐,无事吧?”
周曼扶着赵时宴喘息,摇摇头:“外面怎么样?”
“有修良他们,您放心!”
周曼放不了心,府衙的人数比自己预料的要多,即使被袁栾带出去那么多,这里剩余的人数仍然占绝对优势,修良他们抵抗不了太久。
趁着这些人摇摆不定,周曼快速道:“告诉他们不要恋战,分头跑,往巷子里钻!”
“那您怎么办?”
赵时宴揽着周曼,眼中冷意弥漫:“我带她逃,你看到沈家夫妇了吗?”
“看到了。”
“沈夫人伤得很重,我担心他们跑不掉,你去帮他们。”
“我不去!”惜竹一口拒绝。
周曼摇摇头:“听他的,我们俩能跑掉。”
惜竹眉头皱的紧紧的,满脸不情愿。
赵时宴语气森然:“去!”
惜竹恨恨的看着赵时宴一眼,长鞭一甩,扫落一排人,继而快速奔向正门。
与此同时,赵时宴抱起周曼,脚尖轻点,踩着墙壁跳上房顶,迅速逃离府衙。
那些知道彭本思已死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追,正是这不多的犹豫时间,给了赵时宴逃跑的机会。
周曼只觉得喊杀声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听不见,耳边呼啸而过的只有阵阵风声。
一天未进食,再加上体力消耗过大,她不受控制的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周曼发现她还在赵时宴怀里窝着。
“...乔岳...”
赵时宴感受到周曼气息的变化,知道这人已经醒了,于是动了动麻木的腿:“感觉怎么样?”
“...在哪儿?”
“一处山洞。”
“...啊?怎么到山洞了?”周曼的意识慢慢回笼,撑着身体坐起来,左右看了看,还真是山洞。
赵时宴看周曼迷糊的样子,心中好笑,说出的话却还是温柔的:“他们出动了军中的人,在搜山,我们下不去。”
“这里不会有野兽吧?”
“...没有大型野兽,我曾在这待过。”
周曼噗嗤一声笑了:“你是野人啊,怎么住山洞?”
赵时宴也跟着笑:“之前在山里迷路了,就在这里睡了一夜,没想到山洞还在。”
“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赵时宴捏捏周曼耳朵,“夫人,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别的,比如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周曼叹口气,又靠过去:“龙觉寺爆炸,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金陵,李刑不会再留着袁栾。”
“我写的信今日就会到金陵,所有人都会知道樊州发生的事,那些文官会用唾沫星子把袁栾淹死,所以咱们最多再撑两日就能下山。”
“你那两封信,一封给凌王,另一封给了谁?”赵时宴问。
“许承佑,凌王手下的一个小将。”
“他有何特别?”
“他手里有一批言官可用,我请他帮忙造势,给李刑施压。”
赵时宴看着周曼:“夫人好计谋。”
周曼哼了声:“光计谋有什么用,这两日可怎么熬过去啊,我好饿。”
“等明日天亮,给你打猎去。”
“寒冬腊月,哪里来的猎物?”
“那就去抓鱼。”赵时宴捏着周曼的手笑,“不会让我家夫人饿着的。”
“乔岳。”
“嗯?”
“有点冷。”周曼只觉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赵时宴鼻息温热,凑到周曼耳边:“那怎么办?”
“不知道,你有办法吗?”
“有一个。”
周曼仰头看他:“真的?”
“真的,只是要委屈一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