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定洲下令让衙役将这群刺客全都押入大牢,待审讯。
他原本要回府歇息,这下好了,接下来连喝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医馆那边守卫的衙役,回来传讯,那名被猎户囚禁在地窖内的青年醒了。
黄定洲立刻令衙役将其带回县衙问话。
据青年所言,他是一名来自江南的布料商贾文泽森,受好友钱煤邀请,前往京城谈生意。
文泽森路过云县时,偶遇好友的妻子汤氏,得知原来好友钱煤与其妻子起争执,放言要休妻,汤氏怒而收拾行李,只身回云县娘家。
文泽森提及汤氏时,他眼底闪过愤怒与杀意,面上的麻木,像是面具,牢牢焊在他脸上。
文泽森出于好心,便决定护送汤氏回到娘家,却不想,在半路上被敲晕了。
文泽森这才得知,原来这是他好友钱煤设的局,为了绑架他,索要钱财。
只要他不配合,就会挨打,断食断水。
为了活命,文泽森不得不按照钱煤的意思写信,汤氏口述,他笔录,在信中称,做生意本金不够,让家里人送百万两银票到京城喜登客栈。
文家家底并不丰厚,光是百万两就凑不出来,在他苦苦哀求下,还是没能改变对方主意。
文泽森本以为,给了这百万两,钱煤就会收手,没想到,钱煤吃到甜头,继续狮子大开口。
文泽森不想最后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本着不想再拖累家人的想法,他宁死也不愿意配合。
在他被打得半死,又饿了三四天后,汤氏拖着浑身是血的钱煤过来,将让他换上钱煤的衣服,跟她走。
文泽森本想着出了门就能趁机逃走,没想到,他和汤氏刚出门,就迎面遇上了一伙人高马大、浑身涙气的人。
这群人是来追债的!
汤氏竟然空口说白话,“这是我表哥,江南巨贾文泽森,钱煤的全部赌债已经转移给他,他有钱可以还债。”
汤氏甚至拿出了他印了手印的债务转移文书。
文泽森十分震惊,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这份文书,更别提印手印了。
他猜测,这恐怕是在他昏迷时,被强制印的。
文泽森还不起债务,那群人就将他锁在地窖内,折磨他。
他并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人。
在他看来,他就是换个地方受折磨,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挨打,挨饿受冻。
这些,在心怀死志的他看来,毫无威慑力,他只求速死。
文泽森神色麻木,双眼静静地盯着黄定洲,“县令大老爷,鄙人可以发誓,鄙人句句属实,只求您为鄙人做主。”
黄定洲不着痕迹地观察眼前青年的言行,这故事讲得很好,演技很牛,看起来毫无破绽。
那么问题来了。
寡妇李氏尚且是山匪头子的情人,都被逼杀夫,还被灭了李家满门。
按照山匪打家劫舍、杀人灭口的狠厉程度,这个青年竟然没有缺胳膊少腿?
连肋骨都没断。
表面上的伤痕,看似严重,实则没有伤到任何要害之处。
而且,钱煤夫妇,身为赌徒,竟然好心到被打得半死,才拿出债务转移文书?
且口口声声为家人宁死不屈,被救后,竟提不不提要向家人报平安之事?
按照这个人的人设,能被轻易被骗,一般而言,应该是感情大于理性;那么,这类人,遇到这种事,应该对加害者更加仇视、更加愤怒,更加极端。
黄定洲命人前往青年所言的云县钱家别院探查,确实在那别院内发现了一具腐化成白骨的尸体。
白骨上多处刀痕,深入骨髓。
看样子是被刀砍死的。
至于具体的凶器,还需要再多加验证。
黄定洲命人传唤画师前来县衙,让他画下,青年所言的汤氏及那些山匪的画像。
在案情没有明朗之前,黄定洲不会让这个青年接触到任何与该案件相关的嫌犯。
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文泽森自导自演的。
画师才被县令的画技炫了一脸,如今被打击得像霜降的茄子,他之前还能画出一个形似的画像,那如今画的大概是四不像,从画像上看,只能勉强看出,山匪是长了草的圆球,汤氏是带了帽子的球。
糊得一塌糊涂。
非常辣眼睛。
打了马赛克都不能抢救的辣眼睛程度。
一旁口述汤氏和山匪外貌特征的文泽森,看得嘴角抽搐,眼底的鄙夷与傲慢,已经流露于表了。
画师总感觉自己坐如针毡,越画越手抖。
黄定洲‘无意’中路过,看得文泽森的表情,越发肯定了内心的猜测。
临近隅中,即巳时。
押送赃物前往京城的那些仆人回来了,只不过黑麦和云杉不在其中。
黄定洲问了才知道,黑麦和云杉进宫后,就让他们先回来了。
有了这些有拳脚功夫的仆婢,他就能稍微安心睡一觉了。
等黄定洲睡醒,还没来得及用膳,就收到消息,猎户死了,文泽森也身中剧毒。
原本逐渐明朗的案情,瞬间又蒙上了一层雾纱。
他立刻让海棠去为文泽森解毒,没想到,海棠把脉看诊后,却回来复命说,青年所中剧毒,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奇毒,暂时没有解药。
黄定洲看了脉案,这种毒会引起中毒者昏迷、呼吸困难、心跳减缓,逐渐在睡梦中死去。
他下令让人将画师所作的画像布告出去,通缉汤氏。
刺杀猎户和毒害青年的人,尚且不知道是有人潜入,还是县衙内鬼作案。
如今,敌在暗,他在明,要彻查此案,十分困难。
他原本还想顺着青年这条线,顺藤摸瓜,没想到,这条路立刻就被堵死了。
他的确一直对文泽森的身份心存怀疑,本以为,他也是涉案嫌疑犯之一,没想到,还没得到新的线索,就断了。
黄定洲站在床前观察文泽森,对方的唇色发青,皮肤干红发热,呼吸急促,再把对方的脉搏,看样子的确中毒了,像是中了曼陀罗兰加洛斯的症状。
想要确定对方是不是中这种毒,需要取中毒者的尿液做阿托品定性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