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定洲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跪得五体投地的林三郎,扯了扯嘴角,微笑,“看来,你承认你犯下了拐卖妇女儿童,并匿田匿户匿税的同谋罪,对吗?”
林三郎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沉声道,“正是,只有罪民一人犯下了此案,罪民的母亲、妻子以及岳家,对此都毫不知情,他们是无辜的,恳求黄县令老爷,放过他们。”
他的家人与岳家听到他这番话,瞬间泪洒当场,难过又欲言又止,想阻止他,又想着先前他们在牢房商量好的结果,不禁更加悲从中来。
林三郎的母亲最是伤心,先是死了丈夫,现在她儿子又获罪,她已经绝望到濒临崩溃的边缘。
林三郎的妻子四珠自然发现了婆婆的状态,赶忙抬手死死握紧婆婆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和安慰。
一旁负责写文书的谢玉砚都要忍不住嗤笑出声,真是见过猪头,但是没见过这么蠢的。
在做公审记录的冯录事也是一脸牙疼,他心想这位林三郎的童生是怎么考上的,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黄定洲也是累了,“既然是拐卖妇女儿童,并匿田匿户匿税同谋,陛下有旨,诛九族,不过此案是由京城大理寺负责审理,结束公审后,本官即可命人羁押尔等上京审讯。”
林三郎十分震惊,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黄县令,“什,什么?怎会如此?那,那今日这公审,是为何案件?”
“正是你母亲一个月前,前来举报你们夫妻被沉塘、你父亲被害、你们两家人被拘禁的一案,今日公审,你们是属于受害者。接下来,由你开始,先陈述案情。”
林三郎:“……”
其妻子四珠:“……”
其母及岳家:“……”
他们几人瞬间都失去了表情,脸色变得灰暗起来。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定要懂法!
当法盲是没有前途的!
否则,很有可能从受害者瞬间一跃变成罪犯。
愚蠢且自作聪明是一种罪过吗?
这就很难评。
接下来的案件审理,很迅速,这个案子几乎没有什么疑点,公审只算是过个流程。
比较麻烦的是,林三郎在公审期间,自述了他帮助林氏宗族做事,承认自己是【林氏宗族罪案】的同谋,所以,这份供词被记录在案后,按照流程,黄定洲需要将供词提交到大理寺,再沟通,何时将林三郎押送上京城,或者是大理寺要自己安排人来押送。
因此,林三郎他们两家人,公审结束后,就又被关回牢房了。
京城,大理寺。
大理寺卿已经连续一个月都宿在大理寺,不敢回府了。
太子党的人在找他,想扒了他的皮。
其他的党派也在找他,想要从他手里得到点甜头。
但是,只有大理寺卿自己才知道,他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背锅侠,除了背锅,什么也没有,连案件最基本的进展都不知道。
他递折子进宫,想求见皇帝,但是都打水漂了,半点音讯也无,很显然,是圣人不想见他。
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会开始反思自己前半生,是不是哪一步棋子下错了,才会导致当前的局面?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是无解。
所以,在圣人没有发话之前,他只敢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大理寺,谁也不见。
所以,当他收到云县县衙送来的文书时,立刻就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重新写了折子,递进宫,求见圣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手上有这个案件相关的情报时,圣人立刻就召见他了。
大理寺卿进宫途中,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心里反复过滤这待会面圣要说的话,仔细斟酌着,唯恐在节骨眼上,惹圣人不快,无端惹出祸事来。
他进了御书房,不敢抬眼偷看圣人的面色,十分恭敬地行礼跪拜稽首,“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没听到皇帝让他起来的声音,也不敢多话,直接将自己收到的文书,双手捧着,举过头顶,而他本人已经叩首着,不敢多动。
内监总管王锦上前收走了他手里的文书。
即使到了此时,他也没有获得被圣人恩准免礼的话语。
他心中更加不安了,大脑疯狂的转动,想着如何破局,有好几个瞬间,他都后悔进宫了。
这时他听到了圣人的问话,原本那应该是天籁之音,但是问话的内容,瞬间令他以为自己坠落地狱。
“冯爱卿,你以为太子品性如何?”
大理寺卿听到这问话,瞬间汗流浃背了,他是曾经意图巴结太子,成为太子党中的一员,但是,在阴差阳错之下,他发现太子并非是表面上那样温润恭谦的君子,而是一个喜怒不定、爱财好色的无耻之徒,因此,他立刻撇清了关系,默认自己是保皇党。
大理寺卿心想是不是因为林少傅之事,让陛下对太子有了嫌隙,如果能,那是最好了,否则日后要是让太子登基,恐怕,晋朝危矣。
大理寺卿恭敬地回复,“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由本次林氏一案,可以看出太子并非知人善任之人,微臣与太子虽并未深交,但是从平日太子的处事方式来看,他做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正是因为如此,微臣才更加惶恐,太子行事缜密,他真的对林少傅一族的罪行毫不知情吗?还是他有意包庇?请陛下恕罪,这也许只是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许是微臣杞人忧天,思虑过甚。”
圣人没对他的话多做评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漠道,“退下吧,既然云县还有嫌犯,你去中央监狱走一趟,天策会安排。”
大理寺卿终于如释重负,恭恭敬敬地应了,行礼告退。
等他走出御书房,整个人还是麻木状态,直到出了宫,凉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大汗,狼狈至极,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加快脚步前往中央监狱。
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他安全度过这个案件的重要保证,只要能真的碰触到案件的边缘,那么他这个锅,才不算背得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