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衙役离开后,谢主簿才对乔县丞问道,“你昨日破解回来的那六个地址分别在哪里?”
乔县丞连忙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掏出纸条,“谢主簿,请看,卑职担心弄丢纸条或者走漏消息,所以一直随身携带。”
谢主簿看了一眼,看不出名堂,他思考了一下,继续问,“哪个地址,是那羊皮卷寄送的地址?”
乔县丞,“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从【偷窥案】嫌犯住所中带回的木匣内书信的密文地址。”
谢主簿看那地址是南斐郡,临江县,感觉十分眼熟,他陡然想起来,这个地址在昨日金山钱庄管事的供词上,出现过。
他觉得黄县令不可能如此鲁莽,为了追击罪犯,千里迢迢,跑去南斐郡临江县。
且不说那里路途过于遥远,再者那里与走私案和人口贩卖案的牵涉过多,可见那地方势力复杂,单枪匹马去了,就是去送死的。
那么,黄县令会去哪里呢?
苟课税突然灵光一闪,“额,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万一黄县令只是如往常那样,前去凌庄巡视水车的建造进度呢。”
众人:差点忘了了还有水车这件事!
乔县丞:“苟课税言之有理,这概率很高,黄县令一直很注重水车工程。而且,谢主簿,上门访问那些商贾的事情,因为黎家灭门案和齐家被诈骗案而暂停,现在又因为这么多案子接踵而来,到时候,不会水车建造完毕了,这商贾确认的问题,还没解决吧!”
谢主簿:“……”
他现在听到‘商贾’二字,就有种被通宵给笼罩的阴影,瞬间毛骨悚然。
他只想装聋作哑!
崔录事这会儿去上前,碰了碰谢主簿的胳膊,眨眼,“谢主簿您的口才不错,对这件事应当也是信手拈来,而且当初这些商贾的资料,都是您整理的,您应该对他们更了解,要不今日整理证物的事情,就让卑职们来,您就去忙更重要的事吧。”
他说完看向苟课税,“说起来,苟课税的心算和商税方面都很厉害,兴许,能帮上谢主簿的忙。”
苟课税听到这话,感恩地看向崔录事,在内心感谢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想巴结谢主簿,而是站队黄县令。
那他现在又去当谢主簿的跟屁虫,那岂不是很尴尬?
他顿时表情僵硬了,陷入了纠结中。
无人知晓苟课税此刻内心的纠结,就算知道了,也只是会想翻白眼。
无他,盖因在其他人看来,他们都是一伙的,没有站队这一说,特别是谢主簿看起来就是黄县令的左膀右臂,又怎么分党派?
也就只有苟课税,这样初入官场的菜鸟,有野心,但不懂人与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又看不懂眼色,又敏感多思的人,才会想太多,走弯路。
谢主簿最终没有带苟课税一起去,而是带了韩典史,虽然苟课税拥有更加专业的技能,但是,谢主簿这次需要的是一个知礼仪,懂进退的帮手,出身自世家,且不骄傲自满的韩典史,显然更合适这次的任务。
谢主簿和韩典史,按照名单上的去访问,这些商贾一听说是县衙的人上门,吓得全都像鹌鹑一样,他们能不怕么!谁家没点不可告人的小问题!
但凡经商,哪有手脚都是干净的。
看看黎家遮羞布都被掀翻了!
他们又不是齐家,有个迫害自家的女婿当挡箭牌!
不过,当他们得知上门的人中,没有黄县令,瞬间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当他们见到谢主簿时,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把见血出剑鞘的利刃,光是谢主簿的锐利目光,就能揭下来他们的皮。
他们面对谢主簿的问话,都不敢遮掩胡说。
也只有坦诚相待,才能得到谢主簿一个正眼。
如果说,他们对上一届的县衙班子颐指气使,那对这新一届的县衙官员,绝对是夹紧了尾巴做人。
钱财能收买上一届县衙官员为他们办事,只要钱给得足够多,喂饱那群贪官,那县衙官员差不多就是他们的家养狗,指哪咬哪。
而这一届新县令上任后,几乎将整个县衙的官员都换了一遍,新血换旧人,他们现在连县衙后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再看看,那刑场,被砍头的罪犯,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连刑场的石阶都染上了血色。
他们又不是蠢货,他们可不是碰这霉头。
这一年,简直是他们的灾难年,他们不敢再短缴税赋,连弄虚作假都越来越不敢,还怕被翻旧账。
胆子大的,见过风雨的商贾,面对谢主簿,还能保持面上的冷静,端出稳如泰山的假象。
胆子小的,见识短的商贾,在几句常规的问话以后,受不了内心的自我折磨,直接跪下,将自己哪几年哪几月短缴税赋的事,都抖露干净。
谢主簿和韩典史走访了一整天,将名单上的商贾都走了一遍,表现得可圈可点的没几个。
但,因为自爆罪证被他抓回县衙的,却有三分之一那么多。
不过,谢主簿没有让人将他们押入大牢,而是让人将他们关进审讯室,他不希望计划因为这几个而导致动荡与变动。
人心,难测。
一旦,有人心生恐惧,而恐惧会传染。
若是人人心生畏惧,恐怕是会造成混乱,与疯狂。
当乔县丞得知谢主簿去找那些商贾谈话后,还抓了一部分窃税商贾回来时,他的表情,仿佛吃了一坨一样难看,不难想象,接下来云县的商贾人人自危的情形了!
要知道,现在,他们牢里还关着一个金山钱庄的管事,审讯室也留着金山钱庄的东家。
一旦有人走漏风声,那些商贾,势必会以为,县衙准备拿商贾开刀!
乔县丞和崔录事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崔录事一脸死了爹的便秘脸,“天,要是黄县令回来之后,知道了这件事,我去负荆请罪够不够消除黄县令的愤怒。”
他话音刚落,乔县丞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门外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愤怒什么?”
乔县丞震声:“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