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前的窗户外,阳光晴好,一如多年前陈睿和离开这里的那一个下午。
陈睿和脸色缓和下来,继续回忆:
后来他们搬回了睿之园,周之桥持续的接受心理疏导治疗,精神状况越来越好。
她开始经营一家花店,生意还不错。陈嘉尔也如预期的品学兼优。
陈睿和开始全力发展他的事业,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然而陈家现在的继承人并不放心他,担心他会卷土重来,要回他的继承权,于是对陈睿和的生意进行打压。
国内的生意做不下去,陈睿和就想到国外发展。
这时美国的Y投行向他投来橄榄枝。
当时陈嘉尔已经12岁,周之桥的状态也比较稳定。
陈睿和跃跃欲试,周之桥也鼓励他去美国打拼。
美国的情况尚不明朗之前,陈睿和是不会贸然举家移民的。
所以,他决定他先过去,等他在那里站稳脚跟,再接周之桥母子二人过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陈睿和到了波士顿几乎废寝忘食的学习工作,花了3年时间,终于站住了脚。
而这三年里,他的心血都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上,对国内的母子俩关注便少了。
每次通话,或者每次回家,周之桥都表示家里很好,让他放心。陈嘉尔也不让人操心,年年拿年级第一。
然而,他后来才知道,陈家人曾骚扰过周之桥,冷嘲热讽周之桥害得陈睿和放着国内的大少爷不做,要跑到美国辛苦打拼。
周之桥为了让陈睿和没有后顾之忧,从来没有对陈睿和透露过。而那些骚扰,给周之桥的抑郁症埋下了复发的隐患。
然而陈睿和不清楚这些,他紧锣密鼓的安排着接他们母子来波士顿的事宜。
当时陈嘉尔距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陈睿和决定先接周之桥到波士顿,她就能先适应那边的生活环境。
而陈嘉尔自理能力很强,他独自在国内也没有关系。等他中考结束后,陈睿和再回来接他。
……
在波士顿的生活,对周之桥来说,单调无趣。
白天陈睿和去上班,她就在家里收拾从国内搬来的东西。
收拾了几天,就收拾妥当了。
陈睿和鼓励她在住所周边找间铺面,也开间花店。
但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出门都是陌生的外族脸孔,她有些胆怯。
于是陈睿和想着等陈嘉尔到了,他带着他们在周围多转转,熟悉了就好了。
在国内的时候,周之桥打理花店,照顾陈嘉尔的衣食住行,生活有所寄托。
而现在闲下来,身边也没有朋友,她又不愿意出门,每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过了几天,周之桥常常表现得情绪低落。
陈睿和问她怎么了,她总说自己是还不习惯这边的生活,还有点想念陈嘉尔,慢慢会习惯的。
陈睿和也想休假多陪陪她,但那段时间他刚好在操作一个收购项目,别说休假了,连按时回家都不能保证。
说到这,陈睿和表情痛苦的抱着头:“那个时候我应该多陪陪她的,不然她的病也不会发展到那么严重!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欧小敏看着他的样子,隐约猜到接下来应该是周之桥的抑郁症复发了。
她心里也难受,轻声安抚道:“叔叔,我们先不说了好吗?”
陈睿和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继续道:“没事,让我一次讲完吧。”
“我永远记得,我带着嘉尔回到家的那一天,之桥看上去很开心。
她准备了一桌饭菜,都是嘉尔爱吃的。我们一家人度过了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抽出时间带着他们在波士顿城里转,熟悉周边的环境。又带他们认识我在波士顿的华人朋友。
还去了哈佛和麻省理工,嘉尔对波士顿充满了好奇,我看得出他对波士顿是非常喜欢的。”
“然而,之桥却完全提不起兴趣,她多数时间都待在一旁,不太跟人交流,只微笑看着嘉尔兴奋的跟她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我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如果不喜欢,我可以申请换到其他地方办公,甚至可以回国!
而她总笑着说:‘只要你们喜欢,我就喜欢。’”
“我以为她的情绪低落在嘉尔到来后就会好转。然而我错了,大错特错!……
后来有一天,我带着嘉尔到学校办理入学手续,结果回到家才发现,之桥她吞下了整瓶安眠药……”
欧小敏感觉空气瞬间凝固,心脏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下。
心里的抽疼,让她无法想象当时的陈嘉尔会是怎样的震惊悲痛绝望。
过了一阵,陈睿和才从痛苦的记忆中抽离,继续说:
“她只留下了简单的一行字‘我走了,你们都好好的!’
嘉尔对之桥的不告而别难以接受。自从之桥走后,他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了2天。
我强行带他去接受了1个月的心理疏导,他才慢慢缓过来。”
“后来,我们在清理之桥的遗物时,发现了她在唐人街私人诊所的病例。
原来她到波士顿一段时间后,就已经发现自己有抑郁症复发的迹象,她去接受过治疗,却一直瞒着我。
就因为我太忙了,她不想耽误我的时间,而我也没有顾及到她,都是我的错!”
“嘉尔知道后,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他认为是我害死了之桥,他不会原谅我。
他说他成年前,只能先接受我的抚养,之后他会将抚养费还给我。他还跟我划清界限,搬到学校住校了。”
说着陈睿和苦笑了一下:“真是倔强的狠啊!”
“后来我知道他开始学习音乐。因为之桥之前反对他学音乐,我也继续不支持。
为此争论过,最后达成共识,我答应不干涉他,他也答应我会取得大学硕士的学位。”
“当时我想,他也许对音乐只是一时的兴趣,并不会作为职业,等上了大学定性了,也许自己就放下音乐了。
然而他还是走了音乐这条路。
看着他这么拼也要坚持做音乐,并且做得不错,我也慢慢想通了。就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发展吧。
只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说到这,陈睿和看着房间里的布置,轻叹了口气:“这里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我多希望嘉尔能回来看看,能跟我坐在一起吃顿饭。”
欧小敏慢慢消化着陈睿和讲述的经历,她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为陈嘉尔母亲的离世感到悲哀,更心疼陈嘉尔这么多年来的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她对陈睿和说:
“叔叔,您可能不了解嘉嘉,他对音乐绝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单纯的把音乐当成职业。
他其实是想向您以及他的母亲证明,他需要音乐,音乐是他的信仰,也是他愿意一辈子投身其中的梦想。”
陈睿和若有所思,欧小敏继续说:“叔叔,您要是真的支持嘉嘉,就放手让他自己发展自己的音乐事业。
他不需要您在物质资金上的帮助,只需要您的一句肯定。”
陈睿和听懂了欧小敏的话外音,他收购环宇只会让陈嘉尔感到厌恶,把他与陈嘉尔的距离越拉越远。
他对欧小敏的洞察力表示赞许。他点头说:“也许我又做错了。”
欧小敏安抚他:“叔叔,嘉嘉不是真的厌恶您,这么多年了,我想他只是没有找到跟您和解的台阶。”
陈睿和似乎听到了希望,犹自不信:“真的吗?”
欧小敏点头:“相信我,我们来帮他找到那个台阶好吗?”
……
欧小敏坐在去机场的车里,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想着陈睿和今天跟她说的话,她心疼陈嘉尔,她更想他了。
她多么希望能早点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