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距离的靠近,和尚的容貌,也一点点露了出来。
二十来岁的年纪,容貌清俊,唇薄色淡,眉目间含着悲悯和苍生。
和尚们在满地狼藉前停下,坐在辇上的年轻和尚垂眸望下来,阳光在他身后散开,如同天降圣光,他看向南宫慎,声音清澈空灵,“世子殿下,别来无恙。”
“国师大人,圣体安康。”南宫慎微微垂首。
沈连绮看着那和尚,脑子却翁的一下,回到了她刚穿越来的时候。
沈爹死了,装在棺材里,她跪在灵堂,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和尚带着一个少年小和尚路过沈家村,说云游至此,特为亡魂超度。
因那少年小和尚长得俊俏,沈连绮多看了两眼,便记在了脑子里。
眼前这年轻和尚,赫然便是当年那少年小和尚。
沈连绮心中有千万疑问,她回头看向大哥,见大哥也抬着头,看着辇上的和尚。
大哥一定也认出来了。
和尚们只轻轻一停,便又启程离开了,追随和尚们而去的,还有狂热的百姓们。
沈连绮站在南宫慎身后,疑惑问,“国师大人?”
南宫慎目送和尚远去,“嗯”了一声,淡淡道:“你地处偏远青州,不知道也不奇怪,先国师已在五年前圆寂,由他的亲传弟子,玄机和尚继承护国寺主持和国师之位。”
五年前……
老和尚,小和尚。
如果那老和尚就是先国师,那岂不是,她见后没多久,老和尚便圆寂了吗?
小说里有护国寺,却也只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很受京中达官贵人欢迎。
她从未在小说中看过只言片语的记载,说护国寺主持,还是晟国国师,是神的使者,受到万民敬仰。
而且小说里,压根没有提到过国师这个职位!
更别说一寺住持,一国国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到青州长鹿县下的一个小村子里,为溺亡人超度。
若要说巧合,沈连绮是万万不信的。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她移到大哥身边,小声开口:“哥,那和尚,你是不是也觉得很眼熟。”
沈连成眸光微闪,“却有些熟悉。”
沈连绮小声帮他回忆,“五年多前!爹死的时候,一个老和尚,带着这个和尚,来家里给爹超度,你忘了吗!”
“是有两个和尚,但当时太忙,我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了。”沈连成摇头,一副忘了的模样。
沈连绮“哎”了一声,正要再说,南宫慎催命符般的声音响起了。
“沈连绮,过来。”
沈连绮,“……”
“来了来了!”离了她是会死吗!
她来不及多想和尚的事,但心中却种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马车已不能使,但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他们需要在城门关闭前到达京城。
沈连绮在南宫慎的帮助下,翻身上了马,她不会骑马,想着坐在马上缓行也行。
却没想到,她才上马,南宫慎便抓着缰绳,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后面。
坚硬滚热的怀抱从后涌来,沈连绮整个人,都被对方环在了怀中。
她身体一僵,抓着马鞍便往前挪,但南宫慎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轻轻往后一带,抓着缰绳的手一扯,马蹄扬起,骏马便飞踏了出去。
惯性下,她身体后仰,彻底摔进了南宫慎的怀里,垂下的大氅将她包裹,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南宫慎的声音,便在头顶冷冷响起,“沈连绮,不要赖皮。”
沈连绮僵硬的身体,一些泄了气,靠在南宫慎怀中,闭上了嘴巴。
是,她求他的。
只要他想,她随时都得求他,全凭他一念,却非要这句话由她亲口说出,以显得他宽宏大度,没有以权势压人。
虚伪!
假惺惺的正人君子,不要脸!
骏马飞驰,冷风袭面。
就算是沈连绮脸上覆了帕子,也被冷风刮得肌肤生疼,她揪着南宫慎的大氅,把自己的脸,也遮了进去,但大氅内满是带着烈味的檀香,全然是南宫慎滚热的气息,她又将脸,露在了空气中。
冷风吹得她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的手从大氅中露出,悄悄握在了南宫慎手后的缰绳上,迎着风道:“殿下,我想学骑马。”
古代必备的逃生技能,她早就想学了,只是先前手臂受了伤,她提了几次,南宫慎都没搭理她,只让她安心养伤。
眼下有了机会,不学白不学。
南宫慎垂下眼来看她,少女露在帕子之外的眼眸闪着光,跃跃欲试。
他手掌下移,握住少女柔荑,一同抓住缰绳,“抓紧了。”
“上身挺直。”
“靠小腿来敲打马肚两侧。”
“这马镫太低了,改日我让人为你做一幅新的。”
“身体放松,不要那么紧绷,尝试寻找烛云的节奏。”
“……”
烛云是他们坐下的这匹马,也是南宫慎的爱马,一匹能上阵杀敌的战马。
尽管沈连绮对南宫慎仗势欺人的行径不满,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不错的老师。
很快,她便得了要领,后背离开身后的怀抱挺直,握着缰绳,小腿肚轻轻敲打马肚,驱使着烛云,跑了起来。
她的喜悦溢于言表,一双眸子亮晶晶地望着前方逐渐开阔的大道,行人在她两侧快速后退。
这种策马飞扬,将所有人都甩在身后的感觉令她着迷。
她正要小腿肚再用力,后背覆上了一具坚硬滚烫的身体。
滚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的肌肤上,南宫慎的声音响起,“有人来了。”
沈连绮的手被宽大手掌扣住,一拉缰绳,“驭——”的一声,烛云前蹄高高扬起,她的身体也往后倒下去,又随着马蹄的落地,向前倾了下去。
烛云停下,沈连绮的腰上,也多了一只紧紧环住的手臂。
她还没从骤停的刺激中反应过来,官道的尽头尘土飞扬。
扬着黑底蓝字旗帜的骑兵从扬尘中出现,领头的男人一身盔甲,看到车马后,旗帜一扬,骑兵降速,骏马停下,男人翻身下马,半跪地行礼。
“臣闻殿下竹林遇刺,援兵来迟,请殿下责罚!”
“李将军来得倒是快。”南宫慎垂眼看下去,冷冷笑着,“本世子离开数月,京城脚下的治安,竟差到了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