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出来。”
百里绮又唤了两声,却不见人影。
她疑惑,这人不是她的影子吗,去哪里了。
她后退了一步,转身欲走,却一下撞到了一具硬邦邦的身体,吓了她一跳。
她抬头一看,月色下,一身黑的影站在她身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吓死我了,你出来不能吱一声吗!”
她拍着胸口,心脏差点没蹦出来。
影垂眼看着她,冷不丁地出声:“吱。”
百里绮:“……”
她扶额,差点忘了。
这位哥只依靠保护她、听她话的本能行事,从不思考为什么,怎么办,该不该办。
百里绮把自己重新摔进躺椅里。
她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伸出躺椅,晃着酒壶,翘着二郎腿,看着那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的影。
想了想,她握着酒壶的纤白手指伸出一根,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坐。”
影坐了下来,目不斜视,姿势板正得像小学生。
她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又指了指石桌上的酒壶,“拿起来。”
影拿了起来。
百里绮把手里的酒壶伸出去,“来,跟我轻轻碰一下。”
影拿着酒壶,轻轻碰了一下。
百里绮将壶口对着张开的嘴巴一倒,清亮的酒液灌入口中,她喝了一大口,然后对他说,“喝!”
影顿了顿,然后才将面罩往上拉,遮住中间的脸,露出淡色的唇来,仰头将酒往嘴巴里倒。
随后,他剧烈咳嗽,向来没有神采的铅灰色眸子泛上水光,有了几丝透亮。
“哈哈哈……”百里绮笑得躺椅直晃,大袖下滑,两条雪白的小臂在夜色下发光,髻上珠钗摇晃,漂亮惑人的眸子笑出潋滟的水光。
“这就是喝酒!以后啊,我要你陪我喝酒,你就重复今天这个流程,知道了吗?”
影看着她愣了愣,然后垂下眼道,“是。”
有人陪喝酒,总好过一个人喝闷酒。
虽然这是她强迫对方陪她喝,但他都是她的影子了,自然是算不得强迫,这叫……嗯……分享快乐!
百里绮喝了酒,对着月亮唱串烧情歌,只是她五音不全,唱得鬼哭狼嚎。
好在东宫大,没将她的嚎声传出去,否则日后便要开始传,公主流落民间时受了刺激,脑子有了问题。
向来守规矩的宫人们悄悄抬起眼,向院子里拉着蒙面黑衣人,围着石桌跳的公主看去,唇角忍不住偷偷扬了起来。
公主殿下像个孩子似的,真是可爱,脾气也温和,让宫人伺候起来不用像从前一样战战兢兢。
影被公主拽住手臂,两腿僵硬地迈步绕着石桌走。
他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铅灰色的眼抬起,扫了过去。
宫人们连忙垂下眼,映如姑姑上前来,哄公主去就寝。
百里绮便又拉上她,却跳不动了,倒进躺椅里,睡了过去。
她左手抓着映如姑姑,右手抓着影,睡得香甜。
映如姑姑笑了摇了摇头,看向影,“请大人帮忙,扶公主进殿。”
影点了点头,与映如姑姑一同将公主扶进寝殿,随后便消失在了寝殿中。
待宫女为公主擦洗完毕,寝殿吹了灯,燃上安神香。
影又出现在了漆黑的寝殿里。
他在床边蹲下,铅灰色的长眸定定望着床上酣睡的公主。
公主的肌肤像雪一样白,睫毛像鸦羽一样浓。
他伸出手指,在公主鼻尖下探了探。
是活的。
公主嘟囔着翻了个身,床前瞬间空无一人。
安静了许久后。
影又蹲在了床前,漆黑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铅灰色的眸子却微微发亮。
第二天。
百里绮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映如姑姑拿了封信进来,“东方公子的信,他是您外祖父的学生,奴婢便自作主张的收下了。”
“唔。”百里绮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
第一印象是字写得实在是工整好看,第二想法是……想见她?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想到对方在世子府时,也帮过自己,她便同意了。
东方辞入东宫时,她正在看皇爷爷差太监送来的老师名录。
四世子赫然在上面,大哥也在,此外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名,朝中老臣,国子监祭酒等极其丰富的师资,不像是要教公主,倒像是要教皇子。
当然,也预留了让她自己选择的空间,不想学的科目和老师可以进行更换或剔除。
映如姑姑知道公主不待见四世子,便小声劝慰。
“四王虽不在京,但四王在京中的势力以四世子为中心,占据了半边天,陛下也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百里绮并没有什么情绪。
从她成为公主那刻开始,便知道了什么可以任性妄为,什么不可以。
比起晟国的安稳,她那点儿女私情,算不得什么。
更别说如今的晟国,陛下垂垂老矣,整个皇室,却只有她一个子嗣,自然是凡事要以晟国的安稳为重。
只是,她也很茫然。
按照如今的局面,四王世子,无论选谁做继承人,想必其他三王都会起兵。
安南王和宁东王占据鱼米富足的东南方,虽说兵力不足北方,但绝对是战时的粮草重地。
衡西王和镇北王分别镇守边境,抵御外族,兵力雄厚,但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不足以供给战时。
四王之间形成拉锯局面。
衡西王倒是还好,因西临西域,西域三十六国,本就是散乱西方的统称,衡西王虽镇守边疆,但在西域也有不小名气,并不执着于南下。
镇北王以北境地,却是草原和戈壁,游牧民族的天下,若当真起了战事,将会是一大麻烦。
宁东王府水军闻名天下,但倭寇已除十数年,公仪家的水军,也渐渐不如从前。
安南王府封地最大,吞并了半数以上东方家的地界,哪怕是割了三分之一的地向公主赔罪,剩下的封地,也皆是天灵地宝之地。
百里绮在安南王世子府期间,南宫慎对她并不设防,为此她也知道了不少南宫家的势力分布,绝不像表面呈现的那样简单,定然有不报上朝廷的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