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绮看着跪在下首的东方辞想,她十八岁时候在干嘛?
在读高三,读得昏天黑地,读得双眼呆滞。
而东方辞在干什么,他托举落败全族,夹缝生存。
越国使臣的话,让她想到了很多早已抛之脑后的小说情节。
小说中,东方辞死后,东方家再无笔墨,仿佛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晟国。
东方家,究竟是就这么衰败至失去了出现在小说中的篇幅,还是说,在另一个地方,生根发芽了呢。
东方辞,又真的死了吗?
东方家,定然不会败在东方辞手中。
“请陛下明鉴,臣愿意接受都察院调查,以还臣一个清白。”东方辞叩首。
晟帝忽然看向下首的百里绮,“绮儿,你怎么看。”
百里绮脸色一正,回道:“孙女认为,东方大人恪尽职守,在越国杜家和庆国日的数字算学比赛上,为晟国争辉,都察院应尽快调查,还东方大人一个清白。”
她有意无意的说起了越国杜家之事,意在告诉皇爷爷,越国此举,可能是私人恩怨的陷害。
但这并不代表,东方辞没有联系越国,不过他既然敢自求审查,那么所有的证据,想必都已经销毁。
百里绮选择保他,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他愿意为家族付出一切的决心。
她不是皇爷爷,没有为帝四十年的深沉心思,也没有那么重的猜忌之心。
她想的反而是,如果她是东方辞,家族败落,昔日吞并大半家族的对家即将成为晟国之主,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举族搬迁?还是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消磨,直到家族彻底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但她不是东方辞,她没有这么重的家族责任感,也自然无从去谈选择。
但既然东方辞选择留下来,选择向她投诚,那么,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前提是他能活下去,又或者东方家,还能出一个像东方辞这样惊才艳艳的人物。
百里绮说着,感受到一股视线从下方投来,她回望过去,和南宫慎对上了视线。
男人冷眉微蹙,似在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替东方辞说话。
“都察院左都御史何在?”晟帝向下看去。
左都御史连忙出席,“臣在。”
“三日内,都察院查清此事。”
左都御史连忙道:“是。”
三日查清,那就是不要误了公主的及笄宴,而公主话语间保下东方辞,陛下这是默许了。
一些别有心思的臣子,自然也就不敢从中做手脚。
“越使既然这么关心此事,不如在晟国多留几日,待水落石出,再离去也不迟,也好给两国一个交代。”
晟帝一句话,将越国使臣扣在了晟国。
越使脸色一变,“陛下,臣使……”
“好了,招待好越使。”
百里绮低头抿茶。
送宴结束后,她单独召见了东方辞。
东方辞虽因督查,需要回府,但百里绮身为公主,暂留他片刻,也无人敢说什么。
“东方辞,参见公主殿下。”病弱少年行礼。
“平身。”
百里绮在从前她上课的上书房召见的他,她见少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开门见山道。
“都察院,可会查出什么。”
东方辞面上一愣,连忙跪下,“都察院定然会还东方辞一个清白。”
百里绮拿着笔,在宣纸上练了两个字,她垂着眸子,并未去看跪在下首的少年。
“我不在乎你从前是什么样的,我要的,是你的往后的清白。”
东方辞眸色微怔,一凝,叩首道:“东方辞日后,定然为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百里绮摆手。
东方辞是聪明人,无需她解释,就能知道她的意思。
“你的身体……”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待三日的及笄宴后,我想请夷国蛊神殿的人替你看看,你可愿意。”
百里绮私下里已见过夷国使臣,夷使对她态度悉数平常,蛊神殿的使臣倒是话语间满是恭敬,不仅愿意替她看人,还特地说及笄宴上蛊神殿会送上一份大礼。
她也询问了林寄的消息,但蛊神殿的使臣,依旧是让她等待及笄礼上的大礼。
她只能先将一切压下,但至少,心底有了些数,知道这一切皆有转机。
夷国乃一国两王,一王是夷王,另一王,便是蛊神殿的圣蛊师。
夷王治疗国事,而蛊神殿,乃夷民信仰,夷国境内甚至天下所有的蛊,几乎都来自蛊神殿。
来京以后一系列的事情,再加上百里绮知道母亲和圣蛊师的一些渊源,对蛊神殿,多了几分信任。
当初地牢里的男人,夷国的圣蛊师离开时,也曾说过,会送她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比起不安,更多的是期待。
“蛊神殿……”东方辞面色犹豫。
百里绮道:“你也不希望,你这副身体,成为东方家重新站上晟国朝堂的绊脚石吧?”
“我不强求,这几日,你可以下去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蛊之一术,玄而又玄,不像药石般让人放心。”
东方家医术了得,对蛊术的了解,只会比她知道得更多。
就看他如何选择了,是要短命的自由,还是牺牲一人,托举全族。
百里绮想得很清楚。
她想要东方辞活得久一点,但也不想任由东方家做大不可控。
以东方辞的能力,若她不加以控制,日后当真扶摇直上后,可能会控制不住。
所以说,她愿意扶持东方辞的条件,是可控。
蛊之多,定然有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人的蛊。
之前林寄给她下的蛊,能做到伤害同感。
影身体里的蛊,能让她做到眨眼索命。
控制之蛊,想必也不会难得。
“是……臣,三日后给公主殿下答复。”东方辞答。
百里绮“嗯”了一声。
“下去吧,再不放你,都察院那些家伙,该来找我了。”
“是……”
东方辞垂首离开。
都察院的人等在上书房外,一见他出来,便恭敬道。
“东方大人,请吧。”
东方辞面上无色,心底却嗤笑,连都察院的官员,竟然也对他谄媚起来了,丝毫不见往日的用鼻孔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