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关心北牧?”
南宫慎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异色,但百里绮却能察觉到他眼底的探究。
“只是好奇罢了。”她战略性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曾经熟悉的人们,都一个个分离各地,不是友,就是敌,感觉像做梦一样。”
南宫慎垂下眼,为她加上茶水,好似只是随口一说般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一切都已是定数。”
他轻轻握住少女的手,抬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已是帝婿,你,已也是我的妻子。”
百里绮回握住他的手,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感叹一下罢了,往后,你为帝,我为后,我还等你北上赶走宁东军,重新拿回晟国的天下呢。”
南宫慎的心缓缓安定下来,他顺着说书人的话,开始为她说北地的战局。
实际情况和说书人说的大差不差,但也有些差别,多了镇北王的子嗣相争情况。
北牧虽然借着母族的力量,回到北地,也在北上攻戎时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但他毕竟年岁小,又一直在京城,在北地支持他的人很少。
镇北各部,大部分都支持他的哥哥,镇北王的第二子,其母族是镇北王手下势力最大的部族,与各部都有姻亲,势力庞大。
“北牧就算是回到了北地,在他那些兄弟中,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百里绮静静听着,心中百转千回。
她倒是觉得,这样的北牧,反而更能为她所用。
她不需要北牧带领全部的镇北军南下,这不现实,因为镇北军们多年的夙愿就是重回故土,夺回北戎的一切。
但北牧不一样,他能驱动母族这一方的势力,但却遭兄弟们排挤的情况下,反而能更好的带着母族的势力南下,为她提供助力。
不需要太多,只需要恰到好处便好,否则一旦超过了那个度,北牧能不能控制得住是一回事,她,是定然控制不了全部骁勇善战的镇北军的。
陈桢和赵守禹站在窗户边守卫。
赵守禹不停地往陈桢方向看,他刚开始在世子身边伺候,所以对许多前情提要都不知道。
他看着世子和公主的相处模式,总觉得世子一会儿阴云密布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又跟抓奸的怨夫一样,令他每每想要琢磨又什么都琢磨不到。
反观陈桢,却一脸镇定,好似见怪不怪了。
世子马上就要登基为帝,君心难测,但若要真正能得到重用,必然要能够揣摩世子殿下的心,方能侍候不出错。
陈桢察觉到他的视线,扫了他一眼,又无事发生的收了回来。
因为世子和公主在一起时,压根就不用揣摩,算得上是最轻松的当差时刻了,哪怕发发呆也可以,像门神一样站着就行了。
但有时陈桢也会恍惚,恍惚这一年多来梦一样的经历。
从江陵城,到世子府,又从世子府,到皇宫、东宫,京北原……
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安南。
他虽在安南出生,但对安南并无太多记忆,始终跟在世子身边,十来岁便离开安南北上,到了京城。
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快得像一道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划过了。
后来的日子,却每一天都历历在目,想要忘记,却又无法忘记。
他的视线略过雅间内的桌椅,在公主清瘦的背上微微停顿,又不动声色的移开,重新落在了空中无人的一点上。
忽然,楼下有声音响起。
玉楼明面上的东家站上高台,拍了下手掌,满脸喜色的开口。
“托公主殿下在安南推行数字算学的福,从今日起,玉楼也将每日推出一道数字算学题,第一位解题者,当日开销全免!”
话音落下,掌声四起,无数人吆喝着。
“谁出的题啊,可不能让公主外府的门人们来出啊,我们哪里能解得了那群天才的题啊!”
因百里绮将在安南郡历练的外府门人们都招了过来,与南宫赋一同在安南推行数字算学,所以外府门人们的名声,也都渐渐打了出去。
而身为外府之主的她,自然也就被推着更上一层楼了,至少眼下的安南郡,晟国公主的威名越来越大了。
房门敲响,玉楼小厮送了今日的数字算学题过来。
南宫慎将宣纸交到百里绮手中,“你瞧瞧,和京城相比,如今安南的数字算学实力如何?”
百里绮看着宣纸上的题,眼瞳却微微一缩。
因为这张宣纸上的题,赫然和当初她在京城玉楼时看到的第一道题,一模一样。
而那道题,是当时还不曾为她所用的东方辞所出,也正是因为那一道题,她决定重用东方辞,让他成为她手下数字算学第一人。
她将纸放到桌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呼吸,仿若随口一说般道。
“进步很大,毕竟才在安南推行没有多久。”
她没有抬眼,怕暴露自己眼底的惊色。
要了只笔,她一边解题一边让自己恢复自然。
因为她知道,东方辞,来了安南。
并且,此刻,就在玉楼。
她闭上眼,感受心跳,感受蛊的方位。
随后隐约在对面的方向,察觉到了什么。
“好了。”
她抬笔,笑着把解完的题递过去。
“看来,今日是本公主请客了。”
她说完,又一副要大出血的模样向身后站着的两人看去。
“你们二人,不如也摆上一桌,本公主请客,可不容易呢。”
南宫慎被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惹得一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陈桢,赵守禹,既然公主殿下都发话了,你二人还不坐下来,好好宰公主一顿。”
赵守禹还一副“啊”,还可以这样的神情,陈桢已经躬身抱拳道谢了。
“多谢公主殿下。”
说完,他踢了一下一旁的赵守禹,青年也连忙学着躬身抱拳,“谢过公主殿下。”
但谢是谢过了,真坐下来那刻,赵守禹脸上还是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
可世子心情好,公主笑吟吟,陈桢也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