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荧煌,映在殿下那张如梦如幻的脸上,雪白的肌肤,嫣红的唇,珠钗摇曳,光辉万变。
“殿,殿下……”
周泾延呆呆望着上首的殿下,随后一张邪肆的脸庞闯入了他的视野。
林寄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匕首,正握在指尖把玩。
他凤目微挑地看着地上的少年,眼底却没什么温情。
“说话,愿意还是不愿意。”
周泾延愣愣唤了他声,“师父……”
百里绮把吓小孩的林寄扯回来,“按你的腿,你吓他干什么。”
林寄摆手,“好吧好吧,你就把他当小孩子看吧。”
百里绮看着少年,“泾延,你就说,过几个月,你是愿意跟我回京,还是不愿。”
周泾延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跪在地上说,“泾延愿意,殿下在哪,泾延就在哪。”
“好。”
百里绮笑起来,睨了林寄一眼。
小孩子哄一哄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吓唬。
林寄回以一笑,却没对此评价,他向下首的少年看去。
“下去吧,王府那些事,你不必操心,你只用操心好周家那边就行了,但殿下日后回京的事,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
周泾延连忙说是。
他垂下的眼,看着殿下和师父堆叠在一起的衣袍,他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
可到了嘴边,最终又咽了回去。
如今的他,要靠着殿下的庇护和师父的教导,才能安身立命,又有什么资格去问。
只有他成为小叔叔那样独当一面的存在,殿下,才会愿意看他一眼,而不是像哄小孩子那样哄着他。
少年离开。
林寄覆在小腿上的手,也一点点往上。
烛光映在他贴着疤痕的那侧脸上,凤目上挑,显得他整个人越发邪气了。
烛火灭,殿宇漆黑下去。
周泾延在殿外的园子里站了一夜,直到天光熹微,师父也没有从殿内出来。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但才睡下没多久,就被人唤醒。
周家来人,小心从他这处打探皇后的意思。
“太后娘娘举办春日赏花宴,广邀各族,意在为陛下选妃,夫人派奴才来问问,周家需要不需要选些适龄女子参宴,日后入了宫,也能帮上娘娘的忙。”
周泾延睡得不好,浑身上下都沉着郁气。
他冷冷扫了小厮一眼。
“想为娘娘做事,就不要动这些歪心思,太后为陛下选妃的事,周家不要参与。”
小厮唯唯诺诺地应了,快马回周家传话。
周夫人都已经在主脉和支脉物色合适入宫的女子了,闻言,只得歇了心思。
但陛下纳妃,周家若无人入后宫,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只倚靠皇后娘娘的恩宠,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家内部召开了族会。
几房支脉都蠢蠢欲动,想要借此一跃冲天,从支脉变成主脉。
主脉却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虽说看似大局已定,帝位落在了安南身上,可宁东也称了帝,大局未定,太后娘娘便如此对待晟国公主,只怕日后京城那些老氏族要闹,倚我看,此事,我们周家不参与。”
“就算日后安南当真入京城,陛下正年轻,开枝散叶的机会,也还多得是,不必急于眼前。”
支脉却不以为然。
“太后娘娘这是要氏族同心,我们周家若不送人入后宫,日后在安南,又如何能有好日子过。”
“先皇室无皇子,无法传宗接代,气运已尽。现在,是我们安南的天下了,此时若不讨好太后,日后,又怎么会有我周家的地位。”
周家主脉的大哥冷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是族长,此事我已决定!任何人,都不得掺进去!”
周家波澜至今,有过老祖母在时的辉煌,也有过因周惟荣与王府世子不合后的落败,后来又因公主的殊荣而起。
起起落落,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与其盲目跟从,不如明哲保身。
帝后感情笃深,就算真的在安南广纳帝妃,安南这一辈的氏族小姐们,又有谁能有皇后娘娘那样的风华。
再者,未来的太子,也一定是从皇后娘娘腹中诞生,周家跟随皇后,便是跟随太子,乃新朝正统。
主家一脉歇了心思,但旁氏支脉的人,却因不能分一杯羹,而蠢蠢欲动。
安南王府举办春日赏花宴,百里绮本不想去。
但安南的数考院已经建好,开始招生,她这几日都在和外府门人弄女子入数考院学习的事情,一身牛劲天天往外跑,亲自去现场督查,没法再用身子不便的借口,只能去王府参宴。
如今她身边的侍女,两个是王府的侍女,绿梅和绿荷。
另外两个则是她和林寄从青衣教安排进来的侍女,青竹和青兰,一对双胞胎姐妹,自小在青衣教中长大,忠心耿耿,武功也好。
四个侍女她明面上一视同仁,王府的侍女用来打杂做事,传递她想要向向王府传递的消息。
而青衣教的两人,才是核心的侍从,帮她遮掩一切痕迹。
王府与王宫相隔不远,王宫中供太后和太上皇居住的殿宇还在建造中,但他们在王府住习惯了,所以对搬到王宫并不积极,毕竟日后北上,直接住进皇宫,这王宫对于他们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所以倒是让百里绮在王宫住得自在,很轻易便给自己添了很多自己人进来。
她没有太早去王府,虽说她对这件事已能做到心平气和,但她身为晟国唯一的公主,这种时候,该拿的乔,还是要拿。
直到太后那边派人来催,她才在侍从的装扮下,盛装出席。
如今她的宫装已不再是赶制出来的次品,而是经数月绣制的赤霞凤袍,金色的凤凰从肩侧一路向身后展开,坠地三尺,华贵隆重。
金色凤冠上镶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三面金钗摇曳,光华夺目。
本就偏艳的唇瓣染上红色唇脂,雪白面庞一点胭脂浮面,艳丽夺目,搭配上一身赤霞袍和凤冠,如神祗般令人只敢远观而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