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铁离开以后,姚海棠就特听话地去阴凉儿地方坐着去了。
她可不在乎脏净,直接就树底下一坐。
感受着散碎的阳光穿过巨大叶片间的缝隙洒在脸上,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绿豆汤。
姚海棠小声嘟囔:“越看越顺眼。”
“哪儿哪儿都好。”
她啧啧两声,跟品鉴似的摇头晃脑。
说的自然不是绿豆汤。
越是相处,姚海棠就越觉得迟铁这人好。
她文化少,说不出什么高明的词汇,但就是觉得他好。
她看出了他内心深处对于温暖和纯粹的容忍和让步,也看出他分得清楚、一码归一码,丝毫不混淆。
迟铁是个贼善良的人,姚海棠知道。
可他的这个善良又是清醒的,是有自己的分寸的。
这点特戳姚海棠。
正逢姚海棠在那儿长吁短叹的呢,秀才跟大头就跟做鬼似地溜过来了。
明明迟铁都走了,他俩还是跟做贼一样四处看。
跑到姚海棠跟前儿小声道:“姐,绿豆汤还有么。”
“唔... ...”姚海棠心不在焉地挨个儿晃荡暖壶,“好像没啥了。”
“但咱后厨冰柜里还有。”
“要不你俩去拿吧?”
“... ...”
秀才跟大头苦哈哈地看着姚海棠。
给姚海棠乐得呦,浓艳的眼尾都泛起湿意。
“诶呀没事儿,我让的。”
“... ...成!”
秀才跟大头这才一前一后从地里跑出去了。
后面过来的王忠汉本来也是想问绿豆汤还有没有,将这一幕看了个满眼儿。
完了直接嘬牙花子特认真地跟姚海棠说:“姐,你别说。”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跟铁哥特合适。”
“真的。”
“你俩这相当于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拿捏的死死的。”
“诶,巧了。”
姚海棠伸了个懒腰,慵懒而悠然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大约正午时,烈日当头。
那炙热的日光把地里的潮气都烤出来了,熏得人露在外面的皮肉都热烘烘的。
得亏是秀才跟大头又回去拿了一次绿豆汤,这些人才重新恢复干劲儿。
但干到一半儿的时候小伙子们就都受不了了,接连开始脱背心光脊梁。
不过好在迟铁安排完以后,他们这进度迅速赶上来。
本就都年轻力壮,没多久地上的杂草就被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九林这个地方之所以最需要人工,就是因为发展的不行。
就从种庄稼来说。
一个推土机得是来回来去地租借。
价格上也不如人工合适。
再一个就是——
姚海棠知道过两天大约又要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雨,他们也不好找活儿。
这盖房的事儿一开始,怎么也要几个月。
算是能让他们有个稳定的进项。
加之虽然这帮小孩儿贫,在她这儿有时候还爱打闹跑神儿,但绝对不会给她干不好,干出毛病。
做起活儿来,他们绝对是十成的精心。
秀才跟大头回来以后,没过多久迟铁就带着几个人走进地里。
他就递了姚海棠一眼算是打声招呼,然后就带着那几个四五十岁的男同志绕着地里走了一圈儿。
后来个儿最矮,脸特红的老大叔捅咕了迟铁一把,好像要奔着姚海棠过来,却被迟铁单手拦下。
姚海棠不禁怔愣,心想原本以为迟铁总是独来独往,又是个生人勿近的气场,或许没什么朋友呢。
但看那个大叔和他之间的互动,俩人关系好像还挺好。
迟铁没叫,姚海棠也就没过去。
坐树底下直勾勾地看着他,白皙又艳丽的脸上挂着几分思索。
董方正把几个老哥们儿都打发走了,跟迟铁小声说:“你到底咋个意思?”
“这么老些年轻汉子嘞,衣裳都脱了搁这做活儿。”
“她就那么看着。”
“你心里得劲啊?”
迟铁蹙眉:“有啥不得劲?”
“一群毛娃子。”
董方正一愣,直接嚯了一声:“哦,不是因为你不稀罕人姚老板。”
“是因为你觉得这是一帮毛娃子?”
迟铁面无表情:“定金。”
“诶呀我艹了。”
董方正都服了他了,“你他娘的真是块铁疙瘩,你这嘴也是。”
“撬不开了我还。”
“行行行,这着急给你娘们儿交钱。”
“你不不让我找她要么,出去说。”
“嗯。”迟铁点头,跟了上去。
迟铁走了以后姚海棠才反应过来,他手里那罐头瓶子空了。
看来是都喝光了。
想着他从头到尾都拎着个空的罐头瓶子,直到刚才都没放下,姚海棠也不知怎的,觉得心窝里暖呼呼的。
反正看着就是美,就是舒坦。
就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被那个空空如也的罐头瓶子,联系地更近了些似的。
姚海棠想一会儿再给他灌满了吧。
这么想着便就着坐地上的姿势侧身去搬暖壶。
结果没成想,她刚搬起那个离她最近的暖壶,眼底下就顿时一闪——
好像是个什么花不拉几的东西。
姚海棠皱眉头还想呢,啥啊,蛇啊?
就这么愣神儿呢,脚底下忽然就传来一阵刺痛!
“嘶——”
她倒吸了口凉气,撂下暖壶要看。
可手还没伸出去脱鞋呢,就感觉头顶笼罩下一团高大阴影。
“咬了?”
迟铁声音明显比平时更冷沉暗哑,但也没慌。
俩人就跟平平常常在说话似的,也没引起地里其他人的注意。
“... ...啊。”
姚海棠仰头儿看他。
不知怎的,一看见他就半点儿不担心了。
迟铁蹲下,颈侧青筋隐约起伏。
他伸手把姚海棠右脚的拖鞋挒下去,端起来看了一眼。
“忍着点儿。”
说完这话,迟铁指腹就开始用力。
血顺着那俩特别小的眼儿开始往外流,确实颜色有些深了。
“姚老板。”
迟铁坚硬黑睫撩起来,一边接着使劲儿挤一边死盯着她,“你这人听劝么。”
“... ...听。”
姚海棠莫名缩了缩脖子。
迟铁微乎及微地粗沉叹息,“再来地里别穿这个了。”
“那你也,”姚海棠嘴不听话地下意识反驳。
迟铁直接把她脚撂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他说:“我这脚跟地快一个色儿了。”
“你跟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