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海棠乐着道,“听你这么护犊子,我倒是挺痛快——”
结果尾音还没落下呢,陈文怡便一个箭步窜过来,拽住姚海棠腰后襟那块儿布料,眼瞪得滴流圆,“真的吗真的吗?”
“曹所长也会来吗!”
姚海棠眸间还盛着雾气,实在是给她乐坏了。
她稍作平复,刚想说话,陈文怡眸中的亢奋与羞涩却恍然褪下。
“不对... ...”
陈文怡低头看着自己沾上泥沙的皮鞋,嘴儿一瘪就又成了个兔子眼。
她特委屈地说:“曹所长说对我这样的小孩子没有兴趣。”
“还说我是闲的难受,瞎玩儿瞎闹。”
“嘶。”
姚海棠细密的眼睫颤了颤,迟铁光听她这声儿就知道。
他们家姚老板,这是又犯热心肠儿了。
见不得这帮娃们受委屈。
迟铁没吭声,冷冽眼眸深处隐约透出几分柔软,沉默着将姚海棠放了下去。
姚海棠把烟盒儿放迟铁兜儿里了,直接顺手往迟铁口袋儿里一掏。
迟铁睨了她一眼,从另外一侧口袋儿里将洋火盒儿掏了出来。
姚海棠才磕出根儿烟叼嘴上,就蹙起眉,“诶呦坏了,火机忘——”
“唰拉”一声响起。
他隔着蓦地燃起火苗儿的洋火柴,专注又沉默地盯着她唇中的那支红梅。
直到姚海棠荡漾地弯起眼眸轻轻嘬了一口,烟头儿彻底着了,他才撂下大手甩了两下儿,将火柴盒儿重新溜进兜儿里,无声离去。
陈文怡的眼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停了下来。
滞在稚嫩的脸庞上,嘴都惊得微微张开。
老半天以后,她满怀羡慕地问:“姐姐,你到底是怎么把你对象变得这么... ...听话懂事,乖巧?”
陈文怡依稀想起上次姚海棠说的话来,讷讷地道,“姐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那个老大哥那么凶... ...”
“凶吗?”姚海棠在缭绕的烟雾中眯起浓艳双眸,看着迟铁奔着王忠汉他们走去的背影勾唇浅笑,“那是你不了解他。”
“同样,你也不了解曹所儿。”
姚海棠喟叹着呼出口烟,抬起手臂搭住陈文怡的小肩膀儿,带着她往更安静的地方走去,“查人家去了?”
陈文怡:“... ...”
姚海棠:“追人派出所儿去了?”
陈文怡哆哆嗦嗦地看向姚海棠,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我,我这么是,不,不对吗?”
姚海棠啧了一声,“你既然查了肯定知道他以前是从部队退下来的吧?”
“哎,”姚海棠无奈摇头,“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分寸。”
“妹儿啊,他们这些从前穿过绿皮子的,最在乎的就是个人隐私和界限。”
“您了倒好,直接整个尾随。”
陈文怡越听脸儿越白,听到最后几乎是面无血色,连嘴唇儿都开始发抖。
她急得不行,拉住姚海棠急不可耐地停下脚步,“那怎么办呀姐姐,我是不是一点儿戏都没有了啊。”
姚海棠咬了咬烟嘴儿,望了望天儿,“之前那个呢?”
“汽水儿厂的那个。”
“我早不喜欢他了。”
陈文怡一顿,很快就哼了一声,要多傲娇就有多傲娇。
“这么快就能忘了?”姚海棠笑道,“他是渣男没错儿,你不因为他难过也挺好。”
“但妹儿啊,挺好跟符合常理不是一码事儿。”
“你喜欢一个人,在某种角度可以说跟这个人本身没啥关系。”
“问题是你自己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对张三是这样儿,对李四也是这样。那你咋保证对曹所儿不是这样呢?”
姚海棠恍惚中想起他们在县城吃早饭的那天,迟铁在桌儿上问他是不是还没找。
忆起迟铁后来哑嗓说:我明白,震子。谁都劝你我不劝,姚海棠不自觉地收起笑意,语气倏而变得认真,“陈文怡同志。”
“他们曾经用自己的血肉换来了和平,已经受过许多大多数人都没有受过的伤了。”
“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也都已经布满或多或少的伤痕。”
“你们可以在认真相处后觉得不合适分开,可以被缘分冲散,可以被现实击垮。”
“但这个开始,一定是要‘认真’。”
须臾有风吹起姚海棠的裙摆,那日初见时嬉皮笑脸满脸多情,仿若风尘女子般的姚海棠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文怡觉得喉咙像是被刮过田埂的风堵住了,很长时间都没再发出声音。
姚海棠对她说的话有点深。
隐约震慑到了她,细想却又似乎有哪儿还没通。
一时间也寻思不明白。
陈文怡埋下头,又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还能来玩儿吗?”
“诶呦妹儿哈哈哈,”姚海棠伸手掐掐她的脸,“咱们女同志之间的友谊跟男同志有啥关系?”
“你跟我交朋友是一码,你追曹所儿是另外一码。”
姚海棠摆摆手,潇洒转身,语气轻快爽辣,“咱要是处得彼此都舒服高兴,我随时欢迎你跟我谈心。”
“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
“你的选择我不插手,曹所儿的想法我也没资格管。”
陈文怡迈着小碎步儿跟上姚海棠,满脸真诚,“姐姐,我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
“曹所长的事情我想知道我都可以自己查,找你可能还不如我花钱——”
“诶打住。”姚海棠抬手拦下,眯起妖冶双眸假意威胁,“你要是非在这个时候用阶级差距来戳我的心窝儿肺管子,咱俩当场拜拜!”
姚海棠话音才落,便见迟铁从对面迎了过来。
陈文怡还是对这位脖子上顶个大疤痢说话跟鬼似的大哥害怕,顿时停下脚步视线飘忽着说了句,“那个,姐姐... ...我,我渴了。”
“我去买点喝的吧。”
遂便转身慌里慌张地跑走了。
迟铁定定地看着姚海棠,“讲人生哲理去了,姚老板?”
姚海棠哼哼着挎住他坚实的手臂,“你是脑瓜儿一热说了气话了,我不得给你擦擦屁股?”
迟铁:“... ...”
姚海棠吊了吊眉梢儿,“怎么,不承认你表面冰叭儿凉邦邦硬实际里面儿烫得要命?”
“你这人啊,纯是个冰火两重天。”
迟铁:“... ...”
姚海棠一乐,往迟铁黝黑手臂上一靠。
素白的指带着撩拨拂过他凸起的青筋,红唇高高扬起,“嘿嘿,可带劲了。我贼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