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王忠汉被噎的哑口无言,想了老半天才模模糊糊地寻思明白。
他唰啦一下张大嘴,却还是不知道说啥。
发泄不出去的火儿堵在胸口,给王忠汉整得这叫一个憋屈,他攥了攥拳直接奔向秀才,到他身后蓦地抬脚照他屁股上就是一个大脚印儿,“纯咋了?啊?”
“老子问你纯咋了!”
“我纯情我骄傲,我是绿色... ...环保无公害的好青年!”
王忠汉对着这块地蓦然想起他海棠姐说过的词儿,梗着脖子越说越骄傲了,“我老干净嘞,不像你们哼哼,今天亲这个嘴儿明天亲那个嘴儿——”
“谁跟你说我逮谁亲谁了?”秀才嗤笑道,“我明年都要订婚嘞。”
“... ...”王忠汉骤然傻眼,再次化身成石雕王。
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啥。
“... ...为,为啥?!”
“凭啥?!”
“... ...你,你凭啥订婚!!你说清楚!!”
“忠汉,”迟铁在不远处叫了一声儿。
秀才嘿嘿一笑,“因为你不中用呗。”
“... ...”石雕王失落地耷拉下脑瓜儿,站在原地又僵了半刻才终于沉甸甸地迈开腿,带死不拉活儿地抬手晃了晃,“这就过来,铁哥!”
“你跟我上去瞅一眼,”迟铁把安全帽递给他。
“行。”王忠汉失神似地点点头,伸手去接。
迟铁一顿,遂又收回,“不成。”
“换个人。”
“... ...哥你也嫌弃我吗,你也觉得我不中用?”
王忠汉浑身一抖,特幽怨地看向迟铁。
迟铁抿了抿唇,把安全帽撂地上了,“不换了。我自己上去。”
“你现在走神儿呢,上去不安全。”
“站这儿等我,甭瞎跑。”
“... ...行。”听到这话,王忠汉不免觉得有些愧疚。
可他还是不想叫铁哥换人,他觉得他才是铁哥头号儿小弟。
给他打下手儿这事儿他轻易不想让给别人。
别人都能亲嘴儿,都有对象,就他没有... ...
好不容易明白啥叫喜欢啥叫稀罕了,还跟人差了老鼻子远。
哼,那就不许让他做那个、跟铁哥屁股后面儿学的最多的那个人么?
公不公平啊。
迟铁上去巡视了一圈儿,估算了下完工的日子。
应该还有一个月左右。
他心里有了数儿,便没再耽误干活儿的那帮老工人,动作麻利地下来了。
王忠汉在跟他分开的那个地方儿蹲下了,把迟铁撂地上的安全帽抱怀里,皱着个眉头看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迟铁拍了拍他,“咋。”
“说。”
“... ...”
王忠汉仰起脖儿,看着迟铁耳根子底下印着的那个小小的的红痕,嘴一瘪问:“铁哥,你那耳根子底下是蚊子咬的么。”
迟铁眼皮子一跳,“... ...”
王忠汉:“哥你跟我说实话,我真的那么蠢么?”
迟铁绷着冷硬面颊,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指了指侧颈上的小红包,“这个是蚊子咬的。”
王忠汉:“... ...”
他叹息,“算了哥,跟分得清嘬的还是蚊子咬的没关系... ...我都明白。”
迟铁见他又埋下脑袋瓜儿,也蹲下了。
他拎着安全帽,俩手搭膝盖上,沉着嗓子问:“跟小钱不顺利?”
“着急了?”
王忠汉:“... ...”
迟铁笑了,嘶哑又无奈,他揉了揉王忠汉的脑袋瓜儿,喟叹道:“我比你大了快十岁才碰着你姐的。”
“你才多大。”
王忠汉哼哼,“可他们都有对象儿了。”
迟铁嗯了一声,遂道:“那你也抓紧找一个,甭跟小钱使劲儿了。”
“啥?!”王忠汉登时急眼,“哥你咋能这么说——”
“娃,”迟铁神情变得冷肃,直直地盯着他,“你埋怨过你妹子得病么。”
“... ...哥你这话更过分了,我咋可能会埋怨?”王忠汉俩眼愈发红,胸口越来越堵得慌。
迟铁沉稳又淡定,“为啥。”
王忠汉“腾”地一下儿站起来,“因为她是我妹子!我妹子就是我妹子,谁都代替不了。”
“嗯。”迟铁也缓慢起身。
他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声音冷然,“你想好。”
“小钱在你心里是不是也跟你妹子一样谁都代替不了。”
“就算她一直不回应,你是不是还能不怨她,接着使劲。”
“忠汉,各人有各命,各人有各缘。这东西没的可比。”
迟铁停下脚步,微微侧身。
冷冽狭长的深眸睨着王忠汉道:“比你运气好的,能早点儿找个人安家立业的数不过来。”
“可也有像我这样儿,临近三十了才找着你姐的。”
“我也想过,要是再早点儿就好了... ...”
言至此处,迟铁眼前蓦地闪出姚海棠锁骨下的那枚红痣,以及那张老旧的照片中、穿着圆领子,同样的位置却空空如也的“姚海棠”。
他眸中一片深凝,却又隐约透着几分庆幸。
“可那样的话,好多事儿都没发生,我还不是现在的我,你姐也还不是现在的你姐。”
“如果啥都变了,我没法儿保证我们还能不能遇到。”
王忠汉觉得铁哥这话好深,听着叫人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似懂非懂。
他不知道咋回,想了半天才咽了咽唾沫问:“哥,那要是... ...要是我姐那会儿不稀罕你、没看上你咋整。”
“你还会觉得遇到她是好的么,你不会更觉得难受、觉得抓心挠肝儿么?”
迟铁恍然失笑,胸膛阵阵起伏,“娃,这事儿你问我用处不大。”
“咱俩情况不一样。我咋想,也只能代表我自己。”
王忠汉执拗道:“你先回答我,就说你咋想的就行。”
迟铁笑意褪下,深沉又嘶哑地叹道,“娃,我原本是心肝儿脾肺全都烂透了的,连疼都不会再疼了的。”
“她能让我再感觉到疼,那都是我的福儿了,是我从来没敢想的。”
“是因为有了爱而不得才能疼的话,”
“我也甘愿为了这得不到的爱抓心挠肝儿。”
迟铁看着王忠汉,语气中恍若糅杂着几近虔诚的坚毅果决,“娃,那是爱。”
“不是别的。”
王忠汉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莫名就觉得心跳越来越快。
可他还是不忍觉得,铁哥是因为如今得到了海棠姐,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于是他有些急躁地问:“那要是我姐看上别人了呢?稀罕别人了呢?”
却怎么都没想到,迟铁仍答得毫不犹豫。
他神色中没有半分动容,“那我也对她好,”
“最起码能让她瞧见我的爱,哪怕是暂时没过意也不碍的。”
“她只要瞧见了,往后就会有能想起来的那天,会有能拿出来比较的那天。”
后面的楼里有位工人叫了迟铁一声儿,
他哑嗓应了句,迎着暴雨后愈发热辣的日头重新将安全帽在头上扣好。
转身与王忠汉擦肩而过时,他末了儿说道:“我就想让她知道,她是有能耐让人为了她抓心挠肝儿的。”
“甭委屈自己,再去为了别人抓心挠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