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铁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疼痛。
她明明轻到不能再轻,柔到不能再柔,
那道大疤痢却在她离开徐久之后仍然传出灼烧般的疼。
就像是终于深切体会到了爱,嵌入喉咙和骨血中大大小小的陈旧伤口、终于迎来了剧烈的滞后反应。
他整颗心都揪成一团,浓黑眉心也紧紧蹙起。
一遍一遍地求她,又说爱她。
他嗓子眼儿深处的气音都像是被扯碎乎了,眸底如翻腾的岩浆、不错眼儿地仰视她,不知疲倦地说:“我爱你,我爱你”
“爱的我疼得慌,爱的要命,海棠。”
“海棠... ...”
“海棠... ...”
姚海棠乌发早就散开如浓密湿韧的藻,她也在勇敢又不留余地的与他一起在爱里感受疼痛。
无论是魂儿上还是身上。
他在她视线中紧绷着仰起颈,像是将所有的脆弱都心甘情愿地献给她。
她落下热泪,沾满雾气的双眼浓艳得不像话,如他所愿温柔拂过,“要野死谁啊你。”
“真没劲儿了我... ...快坚持不住了。”
她鬓发黏在耳侧、唇边,漆黑的发丝将她皮肉上的红意衬得更甚。
他痴魔了似地抬起手,以粗糙指腹帮她撇去,
她安抚似地偏过脸儿,去亲他滚烫的掌心,“迟铁,捆住你的人从来都是你自己,也只能是你自己。”
“我不会利用你的恳求去伤害你,永远不会。”
“我的确攒了一身的劲,但这劲儿是用来爱你,不是继续束缚你。”
言罢,姚老板一语双关、说到做到。
迟铁难耐地阖上眸,坚硬眼睫打了个哆嗦,又怕离开她太久似地迅速撩开。
他无声又用力地瞅着她,心底是沉甸甸的满足。
她的爱从来都不是枷锁,牢牢地拴住他让他哪儿都不能去。
而是荆棘向外的花枝藤蔓,明艳又肆意地生长,
她蓬勃的生机令他腐烂的伤口重新发出嫩芽,她要让他同她一起变得自由。
无论是长成稻蔴竹苇、还是参天大树。
都好。
“你说的对,海棠。”迟铁头脑嗡鸣,可却又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
他眸色漆黑深浓地看着她,果决承认,“是我把我自己捆住了,”
言罢,却又嘶声低笑,“可现在的捆跟从前的不一样。”
他去抹她湿淋淋的脑门儿,“现在的是苦苦盼着的,以为永远都盼不着了的。”
“海棠... ...我把我自己捆在你身边的时候,才能真正感到自由。”
“... ...”
姚海棠短暂滞住后恍然失笑,如同惑人心智毁人魂神的水妖。
她吊了吊眉梢儿,“甭光说。”
“动弹。”
“‘自由’一下儿给我瞧瞧。”
“没跟你说累了么,不知道心疼人儿啊?”
迟铁一愣,也随她笑开。
嗓子眼儿深处的气音像是被扯碎了好几遍,末了儿终于望着她,老长老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中有着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爱和眷恋,依赖和敬佩。
心甘情愿、拨云见月。
他定下心神呼吸,大掌捞着她的细腰儿再次掉个儿,“不扒瞎么?”
“真‘自由’了。’”
姚海棠不知死活,笑得腻乎儿又妩媚,“啊,对。”
“不然呢?”
“我盼了那么长时间呢,咋能这么便宜你?”
“我刚才为了疼你哄你可累了好嘛,你不觉得我很亏吗。”
“嗯。”迟铁闷闷地应了一声,浓深的眸中一片柔情,
他颇为认同,神色莫名变得冷肃又严谨,甚至还点点头,“不能叫姚老板亏。”
“姚老板是奸商。”
“啊,对——”
“??!?”
他瞅准了她要开口的架势,迅猛如雷电般俯身吞没所有惊愕。
在她唇间嘶哑着嗓子问:“我给你买的包子跟豆浆你吃了么?”
姚海棠人都麻了,哆嗦着说凉了吃不了。
这张小嘴儿就是勇,竟还勉强笑着说:“人夫回去再给我热热吧。”
迟铁神色仍无起伏,又问:“晚上吃了么。”
姚海棠呵呵一笑,“没来得及。”
迟铁蹙眉,竟显出无奈,“那坏了,饭都没吃还能吃得住劲么姚老板。”
姚海棠:“... ...”
别叫姚老板了,姚老板不在。
她泪湿了双眼,再没能回答上来。
后来她在逐渐隐隐退下的昏暗中,隔着雾气看向那盏光亮逐渐淡去的煤油灯。
又听到大雨愈发凶猛,破旧的窗不严紧,水流顺着窗缝儿往里淌。
她终于含糊不清地哭着求饶,
以一个狼狈又滑稽的姿势去拦,“迟铁...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饶了我吧。”
“铁哥,好铁哥。”
姚老板说尽了蜜似的好话,顺耳的话,叫人爱听的话。
用拐着弯儿似是没了筋骨的声儿。
可迟铁却过分专注。
她终于瞅准机会用仅存的力气攥住小拳头凿他,照着他坚实的臂膀,黝黑的手臂,“我也、
凿你!”
“我也、凿!”
迟铁彻底笑得毫不收敛,声音明明已经破碎暗哑如恶鬼罗刹,落在她耳中时却是那么温柔炙热,
“海棠,听话。”
“再忍忍。”
他哄得好轻,其他所有却天翻地覆,
最后跟她说,“不行咱连床也买了吧。”
“我先跟你预支点儿工钱,到时候姚老板再扣。”
“反正肯定不能叫姚老板亏。”
“... ...”
“... ...”
再后来,姚海棠是真听不见也说不出了。
她只在彻底昏过去之前想。
真不愧是攒了快30年的劲啊,铁哥。
我是说了把我*到哭。
可没说把我*到昏死吧。
大雨和狂风的凶,还是没能比得过铁哥的狠跟执拗。
人夫贼听话,姚海棠说了让他‘自由’,他就如她所愿。
她想要的只要他能给,有十分绝对不给九分。
这是铁哥一贯坚持的,比钢铁还硬的原则。
清晨时分,雨终于停了。
只剩屋檐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砸。
姚海棠却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饿醒的。
她肚子里咕噜噜的叫,蹙着眉颤颤巍巍地掀开细密眼睫,
腰侧那块温度仍然炙热的烙铁,却还是牢牢地嵌着。
姚海棠傻了好久好久,终于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似的,再次闭上眼,
这不是自由,铁啊。
你这是癫狂啊,是发疯啊。
姚海棠喉咙干涩,像是被扔进沙漠渴了好几天儿似的,
她往下费力地吞咽了几下儿,如筛糠般伸出手,
“烟... ...”
“给我根儿烟,”
“我要麻痹自己。”
迟铁骤然停下,声音暗哑却精神奕奕,“嗯。”
他很体贴地越过她去拿烟盒儿,甚至帮她衔在唇间,打火儿点着。
然后他又离开了姚海棠的视线。
在她身后冷然道:“你还没麻。”
“啪嗒”一声,
姚老板嘴上的红梅、仿若那日从迟铁手中脱掉的锅铲一般——
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