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苏清颜抱回屋子里后,孟礼将热水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又将床上的被褥理平,让孟知安方便把苏清颜平放上去。
“你再去多准备几个火盆来,不能让她冻着。”
把苏清颜小心的放到床上后,孟知安开始帮她脱掉那破烂不堪的衣服,还不忘让孟礼去准备火盆。
“哎,我这就去。”
孟礼见她开始替苏清颜脱衣服,连忙低下头出去,顺便把床前的布帘扯开,挡住里面的人。
眼下,苏清颜已经昏死过去,身上的伤不停的流血,将破得不成样子的衣服都染红了。
孟知安怕太过用力会使伤更严重,便从抽屉里找出剪子一点一点把衣服剪开。
不过一会儿,苏清颜的衣服就被整理得差不多了,伤痕累累的皮肤都暴露出来。
看着苏清颜身上的鞭痕,孟知安心痛到呼吸急促,她拿开剩下一点衣服碎片时,忍不住咒骂。
“孟谦这个死人,脑子耿得很,下手那么重,真是愚忠至极。”
脱了苏清颜的衣服后,孟知安才发现,她身上除了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还有一些旧伤。
按照她的脸来看,她的皮肤本该是白皙完美的,可现在,孟知安看不到一点儿好地方。
替苏清颜擦拭身上的血迹时,孟知安的一直在颤抖,连说话都带着哭腔。
“苏清颜,这两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
外面,孟谦已经回来,他看到孟礼正在外屋徘徊,地上还放着几个火盆,抱着药物轻声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孟礼皱起眉头,小声的回道“三小姐刚刚在给苏清颜脱衣服,现在应该用热水在给她擦拭身上的血吧。”
虽然孟礼觉得苏清颜带孟知安去青楼是不好的,可当他看到苏清颜被打得惨样,还是于心不忍的。
心里总觉得堵得慌,有一种说不上的难受。
“那我们让三小姐出来拿这些东西吧。”
既然里面不方便进去,孟谦只能把药物和火盆都放在里屋门口,然后冲里面叫一句。
“三小姐,东西都给您送来了,您出来拿一下吧。”
刚说完,孟知安就黑着脸出来了,将东西分批拿了进去,最后还特地出来,瞪着孟礼,冷声道“你给我记住,她是替我背黑锅的,不准在背后贬低她,不然我撕了你的破嘴。”
“是是是,我不会再说二少奶奶的坏话了。”
孟礼被她的眼神吓得连忙点头答应她。 他
态度诚恳,孟知安很满意,继而又看向孟谦。
“还有你,最好回去跪天祈祷她没事,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是。”孟谦点头回道。
教训完这二人后,孟知安转身就把门甩上,去给苏清颜治疗。
离开院子里后,刚走到孟府的后花园处,孟礼就不停的拍着胸膛,那颗吊起来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呼~,三小姐平日里看起来平易近人,没想到一生起气那么吓人,看来她真是被夫人惹急了。”
相比孟礼,孟谦还是很淡定的,他低声问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谁?”孟礼扭头,不解的看向他。
孟谦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前面的假山。
“三小姐,她说苏清颜是替她背锅的。”
“不会吧,这家法如此残忍,谁那么傻会愿意去替别人背锅,再者说,即使她愿意,那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啊,三小姐一个女子,在孟府又不当家,能给她什么好处。”
他是不太相信的,两个人认识不过一个多月,关系能好到哪儿去,这苏清颜一向性子冷淡,待人疏远,凭什么去帮孟知安?
“兴许那个人能给她的好处是别人给不了的吧。”孟谦抱着胳膊,淡淡的回道。
孟礼懵了“别人给不了的,那会是什么?”
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孟礼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头,说道“你现在不会懂的。”
听到他这样说,孟礼更加不解,抬起头对着孟谦的眼睛,好奇的问道“那我什么时候会懂?”
这孟礼比孟谦晚进孟府几年,年纪又小,所以一直都是他带着自己,因此,不管什么问题,都是孟谦教着他。
如今,遇到这种奇怪的事,他是没有辨识对错的能力,还需问孟谦,让他解答。
孟谦看着孟礼那天真无邪的眼睛,浅笑道“等你以后遇到了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时,你便会明白。”
“那早着呢。”孟礼咬着手指,眉毛拧起,嘟囔了一句。
“快了。”孟谦又收起那一点点的笑,轻声回道,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此时,他脑海里都是苏清颜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有孟知安怒气冲冲的愤怒样。
刚刚孟礼问的话还萦绕在耳边,思考了一会儿后,他的答案是同意孟知安的说法。
之前,孟谦真的以为苏清颜是不安分的女子,这孟知安刚回来一个多月,就被她给迷惑了。
可是刚刚在大厅里执行家法时,在苏清颜还没昏死过去时,他能清楚看到她眼里的欣慰。
这很奇怪,若是正常人,该是带着痛苦和恨意,而她却丝毫没有。
所以,孟谦能猜得出,苏清颜的欣慰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背了黑锅使得孟知安没有受到鞭打。
孟谦能确认了,苏清颜对孟知安,是爱慕。
因此,她宁愿自己被人误解,被人辱骂,被人鞭打,也不愿让孟知安受到伤害。
回到他们的房间后,孟谦见孟礼打着哈欠爬到自己床上睡下时,他也坐到对面的床上,伸手从枕头下掏出一块小檀木牌子,上面雕刻的是一个佛。
“尊敬的佛祖,弟子孟谦今日又作孽事,双手沾染了鲜血,不过弟子甘愿承受一切责罚,只求您发发善意,保佑那苏姑娘平安无事,弟子愿意折寿为她祈福。”
低声祈祷完后,孟谦叹了口气将木牌又藏于枕头下,慢慢的躺了下去。
对面的孟礼见他睡下后,睁开眼睛,抿着嘴,眼里尽是担忧,心里念道“每次替主人施过家法后,孟谦大哥回来都要捧着块木牌子为对方祈福,还要折自己的寿,若是佛祖真的听到了,他岂不是没几年活头了,怎么那么笨啊。”
照着规矩做事时,外人眼里的孟谦是冷面无私,毫不留情,可又有谁知道。
私下,他为了弥补过错,对自己亦不留情。
夜深后,谢靖蘅从孟府的书房里出来,孟正霆也跟出来送他。
二人迈着轻缓的步伐往孟府的大门处走去,谢靖蘅一边摸着怀里的黑猫,一边笑着说话。
“想起今日孟兄的千金,我就忍不住想起我那侄子来,他们挺像的,都是年轻气盛,做事不计后果的主儿。”
“怎么,不聊那些所谓公事,你就想着法儿把心思往那儿女之事上引了?”孟正霆听得出谢靖蘅话里的意思。
两个孩子,一个未嫁,一个未娶,鬼都猜得出接下来该聊些什么。
谢靖蘅的侄子,谢筠,年方二十有六,因早年都忙着考取功名,未曾娶妻。
后来,得了功名后,便回了乐清,做了县守,为地方父母官,至今还孤身一人。
作为叔叔,谢靖蘅自然开始着急起来,孟正霆倒也能理解。
“既是儿女之事,孟兄觉得我侄子怎么样?配的上你家千金吗?”
谢靖蘅也不兜圈子,直接将心里打的主意和他说了。
这话已经表明态度,谢靖蘅这个心机城府皆深不可测的人,他不满足于孟谢两家现行的生意往来,想要靠联姻加固关系了。
孟正霆眯着眼睛看向他,嘴角的笑让人发怵。
“谢靖蘅,你觉得我会利用自己的女儿来铺路吗?”
“不会吗?我现在可是名利皆在你之上啊。”
谢靖蘅捏着猫咪的耳朵,嘴角上扬,狭长的双眼里,透着笑意反问道。
这话,是带着特殊意思的,谢靖蘅,孟正霆,他们曾经是互相伤害过的,有个人为了荣华富贵,将另一个人彻彻底底给利用了。
被他这么一反问,孟正霆有些心虚,他伸手摸了一下胡须,尴尬的转头看向另一边,低声道“很多年前的事,就没必要再提起了,谁年轻时没做过几件错事呢。”
见他躲避开,谢靖蘅的目光变得冷淡,同时语气里也带着询问,却也有点强迫。
“嗯,不提,我们都成熟稳重了,万事要看开为好。所以,你觉得我谢家的人娶你孟家的人,如何?”
“那还得看知安的意思吧。”孟正霆脸色有些严肃。
他今日那般对待孟知安,她怕是恨透了自己,怎么好意思再去提亲事呢。
这话在谢靖蘅的眼里就是推辞,他有些不满,冷声道“女子未嫁从父,你的意愿就是她的意愿,你点头,这事不就成了。当年你不也是如此,听从你父亲的安排,娶了不爱的人,那个时候,也没有人关心你的想法。”
这是铁心要和自己接亲家了,孟正霆脸色愠怒,却又不好发作。
对谢靖蘅,他总是有愧疚的,便点头。
“行吧,等府里消停了,我找机会与她说。”
今日把事情扔给冯伶莲,必然是有人被实施家法,要么是孟知安,要么是苏清颜。
不论是哪个,府里见血总归是不吉利的,不适合用来做亲,所以,孟正霆暂时不想与孟知安说这亲事。
这边同意了,谢靖蘅语气温和了下来,他将猫咪抱起放到孟正霆怀里,笑道“嗯,那我等你消息,也不急,谢筠去了金陵,等他到家也得一个月。”
孟正霆接过猫咪,摸了摸它顺滑的毛,眼神柔和。
“好。”
到了门口后,谢靖蘅刚迈出去,又退回,转头盯着孟正霆手里的猫咪说道“我离开乐清这段时间,照顾好霹雳,它年迈了,身子弱,别让它生病。”
“放心吧,它还是我送你的,自当会悉心照料。”孟正霆将霹雳稳稳的抱住,看都不看谢靖蘅一眼,一心扑在霹雳身上,淡淡的回道。
“多谢。”
被冷落的谢靖蘅回了两个字后,便转身离开了,那透着嬉笑的脸转而变得冷峻,整个人走在黑夜中,像是暗夜里的孤狼。
等那暗紫色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孟正霆才关上门,他捏着霹雳的耳朵,低头浅笑。
“小丫头啊,你爹都不会变的,你看你和我都老了,他除了眼角多了些皱纹,模样还像很多年那样。”
“喵~”霹雳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撒娇似的叫唤了一声,还舔了一下孟正霆的手,似是同意他的话。
“他还是他,而我,早就不是我了。”孟正霆眯起眼睛,将霹雳裹在怀里,无奈的说了一句。
君心非我心,此生,他负了太多人,谢靖蘅,不过是其中之一,没什么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