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容看着眼前被沉星复刻出的木簪,忍不住吐槽。
“她坏了的是木头做的,你又给我弄了一个木头的,有什么意思?”
“不是郡主你说要一样的?”沉星诧异。
明明早上她拿来的是木头的,自己也照着做了,为何晚上成品出来了,她居然说这话。
看来是自己没有说清楚,孟思容拿起那木簪,尾部圆润,头部是沉星细心雕刻的玉簪花样式。
虽然精致,却缺乏生动,木头始终是木头。
“还有其他的吗?不是木头的。”
“不要木头的话,金子,银子,玉石,无非这些了。”
能做首饰的,沉星也只能想到这些。
毕竟她一直用发带的,简单利索,哪里知道其他更多的。
说起这三样原料,孟思容挨个数落起来。
“金簪招摇,她应该不会用的,银簪小家子气,配不上她的气质,玉簪虽质地细腻,温润,却不禁摔。”
总之都不好呗,沉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她伺候孟思容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收到过一根簪子。
这苏清颜才认识多久,这么上心,果真是重色轻友的人。
沉星想了想,道“玉簪吧,符合苏姑娘的气质,金银之类的,即便郡主你送给她,也不见的用。之前,首饰华服,你也没少赏赐,她用了哪件了?玉簪虽不禁摔,可这也能测测苏姑娘的真心,她会不会用?倘若用了,会不会珍惜爱护?”
“珍惜?爱护?本郡主可不在乎。”
她管人家呢,只不过是赔她个簪子,孟思容觉得自己想那么多做甚,显得她这个郡主多跌份儿。
见她虽嘴硬,却也不反驳,沉星只当她同意了。
“城外云山上有个寺庙,寺庙脚下有个老玉坊,专做玉石首饰,坊里有个老先生手艺很好,郡主若是同意,我明天去一趟,让师傅给做一个。”
“可以”
看来沉星都打听好了,为了让她不枉费心思,孟思容点了点头,随后又觉得不对,便又开口。
“明天我与你一道去。”
“郡主不在家歇歇吗?云山的路可不好走,你三天后便要出嫁了,累着了可怎么办。”
沉星是没想到,一根簪子,还要亲自走一趟,多费劲儿似的。
“我又不是走去陵城的,马车上休息不就好了。”
说完,孟思容将木簪装进荷包,明天要做样给师傅的。
“哦”
她既然想去,那便去吧,沉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也许,她和苏清颜,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倒不如将这簪子做的好些,给苏清颜个念想。
次日,沉星带着孟思容出了门,她们骑着马,绕开了繁华街市,选择了一个小路,出了城门后便直奔云山。
不过一个时辰,便抵达了云山脚下,此时已经午时,山脚下已经挤满了来拜佛的香客。
入夏的山脚边已经不再凉爽,烈日当空,阵阵热浪笼罩着这座山。
商贩们躲在树荫下,向来往的香客贩卖水果素食,凉茶铺子上坐满了人。
孟思容与沉星将马拴在一个老农的棚子下,赏了几两银子后,便去了沉星说的那家玉石铺子。
此铺子在山脚下,是一个很小的铺子,院子里面有两个学徒坐在地上挑选石料。
砖石铺的地面,石料在这黢黑的地面上随意摆放着,并没有多娇贵,许是低等品罢了。
两个小学徒见她们进来,只是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而后一个小学徒回头冲屋里叫了声。
“师傅,城里来客了。”
声音稚嫩却有力,沉星冲着小学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给他。
“我们自己进去便好。”
随后,沉星带着孟思容走过院子,进了屋子。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先生坐在屋子里,在盘着他面前桌子上的玉石,枯木般的手抚摸着那几块温润细腻的石料,仿佛在看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孟思容打量着这屋里的摆设,三面墙都是打了柜子,上面摆放了许多玉石成品。
大多是为山上寺庙做的,玉石观音,翡翠佛串,各式各样的玉牌子。
店开在这里,应该不缺生意的吧。
孟思容在看那些成品,老先生未抬头接待他们,只是先将手里的活儿先干完。
过了一会儿,老先生快结束了,沉星过来说明来意。
“老先生,我替郡主来求一块石料。”
得知来者尊贵,老先生缓慢的抬起头来,那双由于衰老,深陷入眼窝的双眼多了些光。
“那是皇家要的。”
“是的。”
沉星点头。
“原来是皇家贵客,那来我这地方来对了,我年轻时也给皇家做过几尊佛像呢。”
他虽多为香客做活儿,却也曾经替皇家做过,深知皇家的人难伺候,赶紧起身,搬了凳子给沉星和孟思容。
“郡主,您请坐,小老儿给您挑几块好的石料,您就放心把要做的东西说出来就好。”
老先生颤颤巍巍的给孟思容引到桌旁,孟思容落座后,看着桌子上的几块玉石。
她不了解这些,只是将怀里的木簪子拿出来。
“照着这个木簪做个玉的就行。”
“哎,好好好。”
老先生将木簪拿过去,仔细的观摩着,头部花芯处,他用烛光看了一会儿,而后放下道“这簪子不难做,挑个好石料,半天就能好了。”
他以为是什么难活儿,原来只是一根玉簪子,这个对他来说手到擒来的事情。
孟思容也知这活儿,对于老工匠来讲真的是小事一桩,她看了看桌子上几块石料,挑了一个青绿色的,颜色不太深,摸上去很细腻温和。
“这颜色好,适合年轻女子,就是郡主不觉得有点素气了,要不要再挑一个?”
老先生见孟思容发饰华丽贵气,其实是想推荐一块上等的红色玛瑙石跟白色玉石做镶嵌的。
她选的这块除了素净,再有就是不是最好的,卖不出好价钱。
“不是我戴的,送人的。”
孟思容只觉得这颜色适合苏清颜。
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是很简单低调,她那个性子,做的华丽些,也不见得会戴的吧。
沉星见孟思容选定了这款,便将那块石料拿过来,递给了老先生。
“就这个了,老先生,既然郡主选了这个,你就用这个,我自然是不会少了你的银两的。”
“哎,那就这个。”
见沉星大气,老先生也不推荐其他的了,皇家的人,还是好生伺候吧。
“嗯”
沉星点头,随后给了一锭银子做定金。
“好好做,虽然工艺不难,但是你不能随便应付。”
“不敢不敢。”
事情愉快的解决,沉星就要带孟思容回城。
但她想看看这屋里的成品,不打算早早回去。
“我再看看吧,我们不急着回去。”
看了这里的成品,孟思容觉得老先生的手艺果然厉害,不仅是佛像,就连动物和景物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在走到里面一个过道时,突然看到了柜子上有一个玉牌子,用莲花托盘装着。
她好奇的伸头过去看,当她看到玉牌子上的字,眉头紧皱,心头一惊,赶紧拿过来。
“这是何人所做?”
看孟思容对那个玉牌子那么上心,老先生起身过去查看。
他接过那牌子,是一个简单的方形牌子,边上雕刻了几朵玉簪花,中间刻的字是“吾爱孟氏女”。
加上生辰八字,以及一个红绳,背后是菩萨。
老先生看着这牌子,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事,摇头。
“曾经一位礼佛的姑娘供奉在这里的,郡主,这是她人事,我不好说啊。”
“既然是供奉,为何不拿山上的寺庙里?还有,为何用玉石雕刻生辰八字放在莲花托盘上?”
沉星很迷惑,为什么刻有生辰八字的玉牌会在这里,用莲花托盘供奉,这里又有什么说法。
“这……这是那位姑娘的秘密啊。”
来礼佛的香客,也有供奉在这里的东西,老先生都习惯了,为何她们如此执着。
“这孟氏女加上生辰八字是我姐姐,她的东西出现在这里,我很担心,我命令你说。”
孟思容眼神变得凌厉,看着老先生,丝毫不在乎什么规矩。
礼佛的人,她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做这个事情。
见她生气了,老先生也得知是她姐姐,只好无奈的叹口气,讲诉起来。
“这是几年前,一个姓苏的姑娘来做的牌子,她说自己做错了事,害了这位叫孟氏女的姑娘,所以来弥补她犯的错的。”
“那与这玉牌子有何关系?”
“这是她不知从哪里讨来的方法,将刻有生辰八字,以及信物的玉牌用莲花托盘供奉在山下。这日日夜夜听着山上的经文,可保佑牌子上的人生生世世平安健康。”
老先生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不敢将别人的心意乱放,故而一直供奉在这里。
他还知道那女子做了这个牌子后,还去了佛堂跪拜了一个月,为此牌子祈福。
她走后,给了他很多银两,叮嘱一定要将牌子供奉在这里。
听了这个,孟思容愣住了,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手指发冷,指着那个牌子问。
“祈福给这个牌子,偷偷放在你这里,然后偷得佛家恩惠去保佑别人,那她自己呢?”
老先生将牌子放回莲花座上,叹了口气,似乎也觉得荒唐。
“这牌子是她做的,是她去求佛祖的,也是她要偷偷放这里的,若是要求得天意保佑别人生生世世的好,那她自己得吃生生世世的苦了吧。”
一旁的沉星听完老先生的话,大概是了解了为什么苏清颜总是给人感觉一种悲凉感,她是拿自己的命运换别人的来生。
“每个人出生后,都有自己的因果,若是动她人因果,那么自己就得承担苦果吧。苏姑娘是将自己的命运气数都堵上了,若是说这是迷信,可谁知道下辈子她到底会不会一生悲苦呢。”
“糊涂!”
他们在感慨,可是孟思容却很生气。
什么鬼东西,为了孟思凡,拿自己的命数开玩笑,她气的就要去拿那牌子。
老先生立马阻止她。
“郡主可不敢破坏,这玉牌开了光的,可不能随意破坏的,谁知道会不会反噬那姑娘呢。”
他说的玄乎,孟思容不信,但是也不敢不信,她停下手,问老先生。
“可有法子破?”
老先生看了看沉星,又看了看孟思容,他不知道这几人之间的羁绊,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家的郡主那么在意一个女子。
可沉星了解孟思容,她要是想做什么必然要磕破脑袋都要做,立马又拿出一包银子给老先生。
“想想办法,你在这地方一辈子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遇到过,懂的自然也不少。”
那老先生收了银子,将孟思容和沉星带去里屋,顺便将那块石料也拿上。
进了里面后,入眼的是老先生平时打磨石料的东西,他们坐下后,老先生说出自己的建议。
“这里来过很多五湖四海的人,什么稀奇事儿都听过,之前有个老术士讲过一个事儿,离谱但是也算能帮你们。”
“说。”
孟思容既然要法子,当然要尽快,她三天后就要去陵城了,等不得。
“血咒。”
这两个字听的人一激灵。
“什么?”
见二人不懂,老先生继续解释“简单点说,就是将自己的血滴入一个物体上,至于是什么物体,就什么都有的吧?然后对着那物体念咒,念了个两三天,后将此物赠与对方,待对方拿走后,方可生效。”
“施咒人呢?”
都是偏门路子,沉星更关心后续。
“命运从此与对方纠缠不清,她生你生,她死你死。”
“这是个什么破方法,照着你这个意思,假如将二人命运捆绑在一起了,如果下辈子苏姑娘二十岁就死了,郡主也得跟着去?”
这可不行,沉星不能同意,她立马拉起孟思容。
“郡主,这可不行,她生生世世命数不好,那是她愿意的,你不能和她捆绑在一起。”
孟思容不理沉星,继续坐在那里,满头疑问。
“不对啊,我是问你怎么破玉牌那个事,怎么你说的这个,又添加了两个人的劫难一样?”
老先生看她还是好奇,只能再解释。
“如果,如果她一辈子命运坎坷,郡主你又生的好,依然是富贵命,她遇到了你,跟着你荣华富贵,那不就破了这个劫?”
“那要是郡主下辈子生的不好呢?岂不是两个人劫难加倍了?”
这也说不通啊,沉星还是觉得不靠谱,不靠谱。
但是孟思容觉得很靠谱,立马打开沉星的手,将老先生面前的石料拿来。
“你教我做这个玉簪,我觉得这方法靠谱,就这么办。”
“你疯了!”
沉星觉得她真的疯了,苏清颜凭什么?明明是她自己的事,凭什么拉上孟思容。
可孟思容没有抬头,语气冷静而坚定,容不得沉星再多嘴。
“也许我生生世世都是富贵命呢,遇到她陷入泥潭,我可以拉她一把,不让她命运凄惨,也算是做了好事。”
“可她是为了孟思凡。”沉星不理解。
人家是为了孟思凡,跟她孟思容有何关系呢,堂堂郡主上赶着犯这个蠢儿,值得吗?
“那又怎么样?孟思凡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有孟思容,真有下辈子的话,她遇到的也只能是我。”
孟思容才不在乎呢,她喜欢的,一定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哪怕下辈子真就苏清颜死,她也死,认命了。
见她那么执着,沉星也懒得再劝,只好听她的,她选的路,自己还真没有劝得动过。
这半天,沉星默默地陪在孟思容身边,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根据老先生的指导,做那个该死的玉簪。
聪明的人,似乎对情爱之事向来不通透,她懒得管了,保护孟思容才是她沉星该做的,其他的,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