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陵府已经三天了,卫岑君自从出去后,也没有回来。
而所谓的侧妃,填房,从第一次见面后,也没有来请安。
偌大的院子里,孟思容和沉星在踢蹴鞠,还有几个下人在一旁给计分。
流月依然在绣花,还有个下人负责穿针引线。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也没有太阳,偶尔一些风吹过,孟思容觉得刚刚好。
她一边慢慢踢蹴鞠,一边听沉星打探来的消息。
“杨菁菁,二十八,杨昱晟,二十八,亲姐弟。”
“龙凤?”
“是的,他们的父亲是陵城做布匹生意的,因为这里养不了蚕,所以在江南有一个养殖地,每年往陵城运送多次。”
“他们在陵城的铺子,基本上跟外邦小国做生意,都是卫岑君安排侍卫陪同。姐弟两是妾室所生,所以,杨菁菁嫁过来的时候,卫老王爷只能让她做侧妃。杨昱晟在家里不受长子喜欢,不久来王府做管家了。”
“所以,因为是妾室所生,当不了正妃,也算是倒霉了,我运气不错啊,我还能做正妃。”
孟思容忍不住自嘲了一下,还不忘踢两下蹴鞠。
“胡说,郡主地位尊贵,岂是她比得了的。”
沉星不爱听她说自己是妾室所生这个事情的。
不过孟思容不在乎,她又问了问李月。
“那个看起来闷闷的女子呢?”
“李月,听说是卫岑君有次出城清剿土匪时救下来的女子,带回来了,只是个妾,没什么名分,平时就被杨菁菁使唤着。”
那算是一个可怜女子,毕竟那个杨菁菁不算什么好脾气的主子,孟思容忍不住看了看流月。
“还好这丫头跟着我们。”
“其他的事呢?”
那三个人,以后应该常常能见到,她更关心的是,这个王府的事。
“王府差不多是十个丞相府大小,府里的男丁有三百人左右,丫鬟一百五十个,北陵所有府兵预计在五万人,不在城内,驻扎城外。王府西北处,有个牢房,我去看了看,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些犯错的人,关在里面。还有,那个杨昱晟,他的院子里……”
说到这里,沉星压低了声音。
“有个地牢,门口有四个侍卫在看守。”
“他需要关什么人?”
孟思容很好奇,又是牢房,又是地牢的,这王府的秘密可真多。
沉星摇头。
“不知道,我也没有进去,想着后面有机会,再去看看吧。”
“嗯,也行。”
才三天,她能打听出那么多也可以的了,孟思容想着,来日方长,慢慢挖掘这里的事情。
然后,她又拍了拍沉星的肩膀,道“不管孟丞给了什么指令,不要去想,我吩咐你的事情,记得去做。”
“好!”
杀卫岑君这个事情,孟樾想的太简单了。
沉星当然知道,无论在皇都,还是在陵城,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了。
蹴鞠踢累了后,孟思容坐在院子里面乘凉。
她在盘算着,第一步到底是杨菁菁,还是杨昱晟,沉星见她开始思考了,立马将下人遣散,给她拿纸笔。
此时,陵城外二十公里处,在一座山的脚下,卫岑君的士兵,将一个大山洞围住,死死的看守这里。
山里面,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堆满了黑漆漆的物体,几个蒙着口鼻的人在里面点着油灯在忙碌着。
连着外面还有一个大营帐,营帐里坐着的是卫岑君,林锦,以及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
卫岑君桌子上的有个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名字和一些其他东西,他双眼微眯,跟花白头发男子说话。
“林戚,这事情,你带人搞了快五年了吧,还没有弄出来吗?”
叫林戚的男子,面容是年轻的,脸色是苍白的。
瘦弱的身子,藏青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更加凄凉。
他背靠椅子,苍白的还有他的手,骨节分明,他放在桌子上,对着卫岑君回道“王爷,五年,仵作死了有六个了,道士观里,也没有哪个师兄敢来镇场了。”
“现在,我们分的快差不多了,厉远青的人三千六百二十五个,孟家军,五千人,已经分出了四千三百个了。剩下的近两千具尸体,被烧的太厉害了,还需要时间的。”
林戚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他不明白,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五千千孟家军,厉远青的部落,都死在了卫岑君的手里,他造的孽够深了,为什么还要分他们的尸骨呢?
这可是遭天谴的事情。
林戚这五年,已经从道骨仙风的修道之人,熬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真的是做不下来了,修为尽毁,什么都没了。
而卫岑君见他如此模样,并不在乎。
他将账本摊开,敲着账本,冷漠的说着话。
“那时,苏清颜给我带话,孟思凡带了五千人,厉远青有五千人,可我不信,她当时是背叛我一次的,我不信任她的话。孟家军还剩七百人,你必须给我分出来,我要看到完全的五千人名单。”
“你……,分出来如何?分不出来又如何?他们都死了,尸骨难分,灵魂都没有安息的,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对于林戚的指责,卫岑君并不生气,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说话了,依然面无表情。
“报应?本王不信的,你们修道之人讲究的因果轮回,无非是心中臆想出来的。本王手下沾染那么多鲜血,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报应不报应的。林戚,你就是想的太多,想的头发白了,想的身子骨坏了,你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心态强大了,什么都不会怕的。”
“你……”林戚被气的说不出来话,他拍了拍桌子,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瘦弱的身躯,仿佛走几步就要跌倒,林锦心疼的不能再心疼。
那可是他的哥哥,自小便出家修道,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卫岑君在外人面前是神,是陵城的保护神,可在他眼里,是恶魔不为过。
他给卫岑君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问。
“王爷,您是怀疑,五千将士里,起码七百人并没有跟孟思凡一起去?”
“是。” 卫岑君点头。
“可……孟思凡已经死了,即使有七百人还活着,那又怎么样?”
林锦不理解,即使有七百人跑了,那又怎么样,孟思凡一死,孟家军就已经没了。
整个陵城及北,就是卫岑君的地盘,何苦还要去分那些烧焦的人呢。
见林锦一副蠢样,卫岑君气不打一处来。
苏清颜是聪明,可惜背叛过她,林锦是忠诚,可是在他身边待了二十年,也不长心眼子。
“我问你,孟思凡接到的圣旨,平定厉远青的部落,这圣旨是谁给的?”
林锦如实回答“是王爷,然后我去送的。”
“所以,你觉得……那是圣旨?皇上的,还是礼王的?”
话说到这里,林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立马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
“王爷……那……那假的圣旨。”
林锦万万没想到,卫岑君居然假传圣旨,这可是死罪啊!
他知道卫岑君跟礼王关系匪浅,以为是趁着圣旨的事情,将孟思凡除掉,给礼王除去心头刺。
没想到,礼王和他,已经胆子大到,伪造圣旨。
“如果五千个都在,那么,没人会知道这个事情的,如果有一个人活着,那就是隐患。”
即使五年过去了,风平浪静,无人知道此事。
可卫岑君依然觉得,苏清颜是骗他的,他总觉得孟家军,还有活着的人在外。
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太子一日未死,礼王永无出头日,那么他也不确定哪天突然有孟家军的人出现。
“好,我督促林戚,加快。”
林锦知道卫岑君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的性格,他没有办法去阻止,只能祈祷林戚早日完成任务,脱离苦海。
夜晚,林锦来到了林戚的住处,一个破旧的院子,他一直都是在这里休息。
他看到,此时此刻,自己的哥哥正坐在院子里面的石头座上,翻看着书,油灯微弱的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令人无比心疼。
走过去后,伸手扶在林戚瘦弱的肩上,低声哭泣。
“哥,对不起,让你遭受这无妄之灾,是我对不起你。”
眼泪落在地上,将灰白色的地面打湿,林戚停下翻书的手,没有抬头,语气冷淡。
“哭有什么用?你铁定要跟随他的,死活不肯离开,若不是这样,我早就跳下山崖了。”
他是为了自己,一直在坚持,听到这话,林锦更加愧疚,他慢慢蹲下,靠在林戚的腿边。
“哥,你听我的,离开吧,有我的安排,王爷找不到你的,你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养好身体,继续求道求学。”
“我不走。”林戚依然拒绝了。
很多次了,林锦劝了很多次,他始终不愿意。
“为什么?你走了,王爷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啊?”
“我不信他,他这个人,没有心,况且,即使放过你,他也不会放过我的师兄弟们。”
林戚放下书,深深地叹了口气,摸了摸林锦的头。
“我若多坚持一日,你和师兄弟们多活一天,快了,你听哥的,很快,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时候能结束呢?我很怕很怕你会离开我。”
林锦能感觉到林戚,他的生命力,快到尽头了,他特别特别害怕。
林戚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朦胧的月光,冷冷清清的,他说。
“快了,就是快了,报应会来的,卫岑君造孽太深,他会受到天谴,他死了,我也就解脱了,所有人都解脱了。”
“哥……最好,最好不要有人死,就这样过去吧。”
可林锦还是不愿意卫岑君出事,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希望他能活着,纵使他千错万错,都是林锦的主子。
林戚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低下头看书,不再理会林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