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根本没去西府的沈柠抱着女儿,带着家人,又接了皇后赐来的吃食玩物后,看着下人把那一坛坛的御酒往酒窖里送。
直到此时,她才记起这酒窖还有公公在世时留下的上百坛好酒。
怪不得太上皇替公公给玥玥添妆,都要给酒呢。
显然也是记起公公爱喝酒了。
那老头虽然从来不让自己喝醉,但爱酒之名,相熟的都知道。
沈柠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爷留下的这些酒以后都不准再动了。”
啊?
贾珍懵了。
他也喜欢喝几杯呢。
爷爷留下的酒,虽然杂,却都是各地的好酒、名酒。
是好些个将官,在回京述职的时候带过来的。
顶里面还有太祖父留下的几坛,那是太祖皇帝赏下的御酒,祖父没舍得喝,父亲不让他喝也就算了,怎么祖父有这么多酒,还不让他喝?
难道他守着这么大的酒窖,却要在外面买酒不成?
“这酒窖还挺高,回头让人多打些结实的架子进来,多腾点空间,你再买一批。”
沈柠一边打量自家的酒窖,一边道:“从此以后,每年你都给我存下三坛酒,都贴上日期,七八十年后,就都是老酒了。”
贾珍:“……”
他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这酒存着不喝,只为看吗?
“怎么?不愿意?”
沈柠回头,正好看到好大儿一脸怨气的样子,不由道:“放心,买酒的银子从现在开始,我来给,我就是想存酒,你不同意也不行。”
“……哪能呢?”
贾珍立马服软,“儿子就是想,照您这样存,我家这酒窖还小了点。”
他家这酒窖,是祖父花银子请人特别打造的,但照他娘这样存酒,但凡他长寿点,蓉哥儿以后的酒就没地方放了。
“说的也是。”
沈柠点头道:“蓉哥儿不是说,赖升的院子也有酒窖吗?那就买上一批,你帮我存那边。”
“不是,您存这么多酒做什么?”
贾珍不解。
“……都是姐妹,迎春和探春大概不会有人替她们存酒,这酒,就算我这个伯娘给她们的。”
元春的命运已改,接下来就是迎春和探春。
当然,还有要不了多久就会陪母回京省亲的黛玉。
玥玥有酒,她们没酒,以后走起来都不亲热。
虽然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送了酒,她们也未必能走得多亲热,但存酒这事,于现在的沈柠来说就是吩咐几句,“你没看你二婶子听说御酒没元春的份,气得脸都有些变形吗?”
贾珍:“……”
二婶忒不大气了。
“王家当初也是富贵已极,怎么二婶就是那个样子?”
贾珍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王家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王熙凤且不说,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是工于心计之人。
两人也都是那种未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性子。
换成旁人,被贾母几次言语刺激的赶人,早没脸住下去了,可是薛姨妈愣是厚着脸皮,用贾家的房子娶了媳妇,死活住着。
终于她成功了,把女儿嫁给了贾宝玉。
这里面没有王夫人的支持,那也是不行的。
所以,这姐俩也都是能忍之人。
因为她们,倒衬得王熙凤可爱许多。
而且书里的薛宝钗,可能一早就看出王熙凤在贾家的地位,所以从来不曾给过尊重,明明小许多,却还是凤丫头凤丫头的喊着。
忒恶心人了。
“回头你多注意着点。”
“是!”
“琏二是个傻的,你做哥哥的也多照顾些,不要让他被人骗了,还傻乎乎的觉得人家好。”
“……是!”
贾珍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太上皇赐的布匹,戴公公最后不是说可以由我们自由处置吗?”
沈柠想到什么,“回头让尤氏匀出些,给西府老太太她们一人送一匹,王氏除外。”
王氏让她不痛快,她当然也不能让她痛快了。
“好!”
贾珍没犹豫的应了。
妹妹以后出嫁的布匹衣物,自然是重新置办。
“皇后赐下的茶叶、木樨清露、玫瑰清露以及果子、点心什么的,也都往西府那边送一些。”
沈柠道:“王氏同样,没有。”
至于她送去的,谁给王氏,她就不管了。
反正是找着机会,能恶心就恶心。
谁也别想让她在王氏那里大度。
此时的沈柠还不知道,王夫人又找了个,可以怨恨她的理由。
“老爷!”
王氏在贾政面前哭诉,“空穴不来风,甄太妃既然那样说,那肯定是她已经找到了机会,大嫂子那样……,还不准让我替女儿委屈一下吗?”
贾政:“……”
他一脸颓然。
被几番喝骂,他是知道女儿做皇上身边人的机遇与危险。
机遇大,危险也大。
都是能带着他和家族一飞冲天,或者掉落深渊的。
倒是大嫂子给女儿选的这条路,平平安安,但也于家无益。
“都已经过去了,就别想了。”
太上皇都赐婚了,还说个屁。
贾政认命了,但认命了,不代表他就对东府大嫂没有怨言。
他好像安慰的道:“回头好生查查程洛的医案,能激的宝丰公主与新平侯同归于尽,当初他的病一定凶险万分,查一下,我们也都放心些。”
“……”
这话好像针一样,一下子就扎进了王氏的心里。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事?
程洛二十二了,连个屋里人都没有,万一是那方面不行呢?
如果这样,沈氏可就把她女儿坑了。
“对对对,珠儿,你快去查!”
王氏的声音再次尖利起来。
这一会,她甚至怀疑大嫂是借着她家的元春,把皇家都为难的程洛硬塞给女儿,就是为了在皇家面前卖好。
要不然太上皇和皇后怎么对一个才出月的毛丫头,那般好?
“都怪大嫂,怎么就把琏儿弄走了。”
她家珠儿读书多重要啊,现在都要管家中琐事了。
“她是见不得我们家好啊!”
刚帮元春把屋子收拾好的王熙凤,从后门过来,正要进来禀告,就听到姑妈的这一句话,脚步不由一顿。
她慢慢的又退走了。
新婚燕尔,说不想贾琏那是假的。
但家中这个情况,王熙凤突然发现,贾琏真的不能在家。
在家就要被姑妈当成跑腿的了。
“平儿,你说二爷什么时候能到家?”
“顶多一个月吧!”
平儿也替她家奶奶担心。
“二爷这一会,也许已经在路上了,他念着您,一定会快马加鞭的。”
江南那边多美人,也不知道二爷有没有把持得住。
平儿这段时间,老听一些丫环婆子在背地里嘀咕说万一带什么不相干的女子回来……,就糟了什么的。
她吓得每次都把脚步声弄大些,以免奶奶听到。
“我倒希望他能慢着点。”
王熙凤确实还不知道家里的闲言碎语,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这家里的事……,多的是吃力不讨好的。”
大伯娘给元春妹妹寻的亲,要她说实在是好。
可惜,姑妈还想一山更比一山高。
而且在明知道甄太妃可能不怀好意后,还非要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妄想逼着大伯娘心存愧疚。
“我们大房主子少,事少,二爷根本不需要在家。”
王熙凤对所谓的好姑妈起了警惕之心,打定了主意,“等他回来……,还得想想法子。”
真希望大伯娘能把公爹他们再抓到祠堂,顺势就在祠堂里,把荣禧堂要回来。
要是再能帮着分个家,就更好了。
“奶奶说的是!”
平儿自幼服侍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道:“听说皇后又赐了东府不少东西,您看,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帮大奶奶的忙?”
“自然!”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正要过去,就见婆婆邢夫人走路带风的往这边来了。
王熙凤连忙行礼。
“你二叔、二婶和珠大哥都在吧?”
“是!”
“那正好,老爷说他要去祠堂了,喊他们也赶紧过去呢。”
邢夫人一脸的兴奋。
住过祠堂后,老二一家总不能还霸着荣禧堂不还吧?
所以,没一会,缩到树后的王熙凤就发现,二叔一家三口面色非常不好的往东府去。
而她婆婆跟在后面,满面春风的。
不知道为什么,王熙凤都有些想笑。
她也头一次觉得这个后婆婆还不错。
此时,被二儿一家吵得头疼的贾母,听到他们都去祠堂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我是不是也要去跪祠堂啊?”
在家里跟西席读书的宝玉,听到太上皇有旨的消息时,人家早走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早就因为脖子上的那块通灵宝玉,不复存在了。
连迎春、探春都被叫出来,一起跪着听旨,可从老太太到贾政、王夫人,提都没提他。
他们不提,其他人更不敢提。
“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去了。”
宝玉的眼睛里,带了一点惊恐。
他隐约的感觉被排斥了。
“你爹娘和哥哥是去有事。”
贾母看着前几天还玉雪可爱,她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孙儿,更头疼了,“乖,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可是……”
“你大姐姐回来了。”
老太太这一会也不想跟宝玉在一起待着,“你不想她吗?赶紧去吧,她还住原先的屋子。”
“大姐姐?!”
宝玉一下子忘了所有,眼中只剩惊喜,“祖母,是真的吗?”
“祖母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多谢祖母!”
宝玉抱了一下老太太,又蹭了蹭后,欢快的往后院跑,“大姐姐,大姐姐,你在哪呢?”
听着宝玉稚嫩的欢声,贾母缓缓捂住了胸口。
她的宝玉啊!
以后可怎么办?
政儿原本就不待见他。
王氏那个蠢妇害了宝玉啊!
不行,得想个法子。
她在这里捂着胸口想法子,却不知道,看到元春红肿的嘴角,宝玉心疼的两眼泪汪汪。
虽然两年多没见,可跟着姐姐长大的他,一直记着姐姐。
“没事,就是不小心磕着了。”
元春搂过幼弟,给他擦眼泪,“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噢!”
“……我还小呢。”
宝玉一下子伏到了姐姐的怀里。
已经八卦了好一会,喝了两杯茶的探春和迎春,非常有脸色的把空间让出来。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贾妍难产,陈姑爷改姓,迎春原先只知个大概,今儿算是听完整了,还听得她热血沸腾的。
“我姨娘才说的呀!”
探春道:“我前儿才去看过姨娘。”
她姨娘是家生子,知道的可多了。
但当着大姐姐的面,像周瑞一家跟嫡母有关的人和事,探春都是减了又减呢,“二姐姐,以后我们没事多往东府找小妹妹玩吧!”
她姨娘还说,大伯娘教小妹妹的时候,她能跟着学上一二,这辈子就够了。
探春深以为然。
她现在就愁,妹妹太小,大伯娘还不会教她什么。
“好啊!”
去东府,比在自己家还自在,迎春当然也愿意,“妹妹喜欢听我们读书,我们就读给她听。”
或许妹妹能爬的时候,大伯娘真的能把这边的老师也叫过去,一起教呢。
睡梦中的贾玥嘴角歪歪,露了个小酒窝,再次梦笑了。
此时,关注贾家的人,早就知道太上皇赐了一大堆东西,还让早就进宫的元春回家待嫁。
新平侯府的程洛也接了旨,又接了包括皇庄在内的一大堆赏赐,很是松了一口气。
贾家,很不错啊!
贾家因为一个旁支的女儿,在陈家打砸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那时候他就想,要是有一天,他能娶个贾家的女儿就好了。
娶了贾家女儿,后院的老太太就算想要作妖,也得多想想,她和程家能不能经得住贾家的报复。
他也不用担心,他不在家,妻子护不住孩儿。
程洛现在只求这个元春是个性子厉害的。
可千万不要是面团子。
“侯爷,老太太又在砸东西了。”
“随她。”
程洛头都没抬,还在看皇帝舅舅赐下的皇庄,看它的面积和出产,“所有砸坏的,走侯府公账。”反正他不会贴补一点。
侯府原就是空架子。
虽然有些底子,却远不到能奢靡的程度。
是他娘的嫁妆让侯府兴盛的。
他娘死了,他娘的嫁妆由皇帝舅舅派来的人分割出来时,亏空了不少,侯府还赔了一半。
现在这个所谓的家,连官窑瓷器都快用不起了,砸完了,就用民窑的吧!
“请张先生过来选个好日子,看看我们什么时候往贾家下聘,聘礼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
母亲到死都不放心他。
他得替母亲把所有事都想周全了,他得让她放心,让她知道,他会有一个家,一个安安生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