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五日,万家灯火齐明,热闹是红色的光晕,张灯结彩没能落下街道,熙熙攘攘却落下了街道,也就靠近城南郊区的地带还有些许人气,零零散散地人齐聚这里看一场烟花的盛放。
城南区郊区边有一条河,叫“择期”河。这河会在冬日初来乍到时会把自己心扉冰冻住,是被施了咒了睡美人。河面冰莹剔透,在暖阳下熠熠生辉,反射的光漪是一场乍现的梦,浮动的光蝶动人心魄。
因为距离市中心偏远,一般这个时间都在冬夜里静谧地沉睡,而年味的熏陶,让她染上了烟火气。
衔接河两边的是“择期”桥,桥是石灰筑成的,不是江南水乡的木桥,少了点纤柔。
这桥上两边各有一个石狮子,桥墩上也是凶猛的刻画,只是青白色显得有些凌厉,今日红色的染指,她注定要抛弃高冷外衣。
似是知道天下同庆的节日,冬风也显得没那么不近人情,就算揭下来一张福字,贴在不知名的人的身上,这人不会烦躁,只会觉得是好运的开头。
福字没落到陈星灿身上,拉在了她前面的女生身上,女生穿着粉红色的棉袄,长冰莹剔透,像叶玫,只是长得像,叶玫的行为不乖张,她会缩着头,不是因为害怕会自卑,只是为了减少麻烦。
陈星灿拿着仙女棒不知道在哪儿看着女生拿着福字炫耀了多久,陈星灿围着白色围巾,她把半张脸埋在里面,一双琉璃眸路在冰晶世界。
林末就这样陪着陈星灿看了一个将近一个小时。
看那个女生炫耀、大声地唱着歌,跟朋友嬉笑,说新年快乐,旁边的母亲会和蔼的笑,帮女生整理头发。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陈星灿才回过神,目光没处放,就放空。等了不知多久,李云笑才来,对方洪洪噩噩的模样,与这新春新年新装扮的人潮并不相符。
这几天,陈星灿感觉李云笑的头发似乎长长了,后面没扎,落下来几乎要把脖颈都遮住。眼里都是疲惫、沉痛后的麻木,如黑夜强行敛去太阳的光泽。
三人没多言,背离正在开始盛放的烟花,满天的灿烂似乎与她们无关,她们沉默地通过桥,打开手电筒,深入郊区的林子里,走了有十几分钟,剥开挂着雾凇的灌木,一棵高十几米的直松旁边离着叶玫的墓碑。
今天是她的头七。
几人等到晚间才来,因为李云笑说想给叶玫放烟花。
林末拿下背上的黑色包,里面装着五根仙女棒,还有几桶烟花,小型的。
李云笑打开手提的白色袋子,年色已久,年华的旧白不似新白,在黑夜里倒显得没那么清楚。
陈星灿拿出手电筒为了两人照明。
没人说一句话,沉默地把东西摆好,由李云笑点燃,随着砰砰声,一场场灿烂乍现于静寂的冬夜,艳丽却孤寂。
绚烂落在人眼时早就变成了一坨一坨泡影……
这场突如其来悲剧将这短短几个月发生的所有悲剧串成线,紧紧扼住陈星灿的喉咙,叫她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精神都快恍惚,却又很紧绷,生怕自己的身边再有人出事。
除夕过了的第二天,陈星灿家里还很热闹。
攒动的人影、吵闹的喧嚣却刺痛着她的神经,叫陈星灿烦躁不已,想大吼一声叫这个世界别吵了。
于是她被林末带到了一拳正义。
呆了好几天,有事没事就摸着小星发呆,发着发着眼睛就红肿。
一般到这种时候,苏延就过来拉着陈星灿和林末出去转,陈星灿走得很慢,她总感觉累。
又烦又累,想一拳砸一个窟窿。
注意力也很难集中,导致这几天她打碎了将近五个碗,平均一天一个。
每到这种时候,苏延就说:“碎碎平安。”
陈星灿对上林末的双眸,察觉到唐曦不同于懒散的凝重,知道不是这样。
她的力气变小了……
这天吃完饭,陈星灿去厨房放碗。精神有点发散,伤心迂回,手不自觉地又抖,在于是她又打碎了一个碗。
陈星灿咬了咬牙,蹲下捡着地上的碎渣,那锋利的瓦片在明灯下潋滟着光泽,吸引着她刺向自己的肌肤,给明光上染上一层血色。她想血浆溅出来时应当很壮美,刺痛感似乎能压住她心里万蚁啃食的怒意与难受。
可她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对。
等不及理智回旋,食指凝血触上去,一下大滴的血便凝聚指尖滴落,沿着瓷片摔碎的纹路填充着充实的白。
陈星灿并没感受到疼,也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填补着内心的空虚,她伸手想整个捏住,手还没落下去就被钳制住了,对方骨节分明,握着自己的手腕,触感是冷的。
对上那黑而沉的双眸时,陈星灿莫名慌张,仿佛自己心里的某些不堪的沼泽被人发现了。
林末就这样盯着她,如浓稠的夜包裹着人,胁迫人袒露真相,就在陈星灿僵持不住要开口时,林末问:“疼吗?”
陈星灿缓缓点头,“……疼。”
林末牵着她出去,拿出药箱给包扎。
其实这点伤口对陈星灿来说不算什么,她感觉不到疼,只是当时觉得应该那么说。
陈星灿欲言又止。
林末低着头很认真,“陈星灿,”
“嗯?”
林末抬头,黑眸幽深,似乎在隐忍什么,“我教你拳击吧。”
陈星灿没问为什么,她好像知道原因。
“行啊。”陈星灿笑着,眼泪却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