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您??您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
是因为姐姐的关系么?为什么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的愧疚,还有他的眼神,透着一种让她看一眼也会觉得悲哀的情绪?
温白霜本来就低落的情绪,此刻看着陆祁铭那样哀伤的眼神,她胸口莫名的又多了一种叫做钝痛的感觉。
“霜霜,我要是和你说对不起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陆先生,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您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我原谅?”
“不用对我这么拘谨。”陆祁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贯都是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五官上,今天却是有太多的情绪展露出来,是他毫不掩盖的,此刻的五官更是柔软,“不用喊我陆先生,也不用对我用尊称,霜霜,你可以喊我??”
陆祁铭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可以叫他什么?
以前他可以堂堂正正的说,你可以随屿然一起,喊我一声“大哥”,可是现在??这样的话,他却是说不出口了,如果是100%的可能性,到了现在,剩下的是50%的可能性,她不可以喊他大哥。
“什么?”温白霜等了等,都不见陆祁铭有下文,她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
陆祁铭摇了摇头,有些事,自己都不能确定的,有些话更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说的,他失笑,“你是你姐姐最亲近的人,现在她弄成这样,多少我也是有责任的,就是希望你可以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的陪在她的身边,就当是赎罪都好。”
“陆先生,你也不用这么想,我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好好的就这样了,可哪能够全怪在您的头上?我没有怪过任何人。”知道自己后面的话有点自欺欺人,可她倒是真的希望,姐姐只是这样而已,“我想,她也许就是压力太大了。”
??
出了病房,温白霜想了很久,还是拿出了手机,先是给温民宇打了个电话,之前是她脚伤瞒着爸爸,现在又是姐姐的事,可姐姐现在这样,要一直瞒着也不现实,而且温白霜仔细的想过,有些事情,她不清楚,不代表爸爸也不知道。
温民宇这个时间正在书屋里,接到温白霜的电话,听她吞吞吐吐的说了好半天,才确定了,温白露出事了,他吓了一跳,以为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发生的事,却不想现在还是不可防备的发生了,问清楚了在哪个医院之后,温民宇挂了电话,就匆匆的关上了书屋,赶往医院。
温白霜这边挂了温民宇的电话之后,想了想,又给徐长风打了个电话。
他现在还没有和姐姐离婚,就是夫妻,也是自己的姐夫,自己小时候就一直挺受他的照顾,温白霜觉得现在姐姐出了这样的事,那是不可以瞒着他的,这和陆祁铭没有直接的关系,这是对人的尊重,来不来医院看姐姐,那就是姐夫他自己的选择问题了。
不过温白霜在电话接通前的一瞬间,还是给掐断了,她思来想去,最后发了一条简讯给徐长风,告诉了他医院病房号,包括姐姐目前的情况。
“霜霜?”
陆屿然从边上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温白霜低着头,坐在轮椅上面,正捣鼓着自己的手机,他一手还扶着门把手,一手插在裤袋里,从这样的角度往过去,就正好是看到了她的侧脸,她低头一脸认真的发短信的样子,显得格外的恬静,这几天因为发生了不少的事,所以她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太好,脸色透着几分苍白,陆屿然有些怔怔的看着这样一幅画面,想着自己当初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鼻尖红红的,脸上有些紧张,只有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格外的动人,她和自己说——
“我叫温白霜。”
那时候他就听到了命运的声音。
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痒难耐。
原来真的是命运的声音,这么多的人之中,妖娆万千,清纯可爱,或者是妩媚动人的,明明是可以有那么多的选择,却偏偏就是她。
可人是多么自私又无奈的一种动物?
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得到了之后,再想要放手,谁说不是最难的?
有人曾经说过,比起要靠近的人,要疏远的人才会更痛苦。以前不能够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义,现在,他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
温白霜斟字酌句的输入了一条短信之后,按了发送成功,她将手机放在了衣服口袋,一侧脸,才发现陆屿然就站在边上,她愣了下,“陆叔叔?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刚刚出来。”
陆屿然顺手带上了房门,走过去,提了提裤腿,就蹲在了她的面前,男人大掌轻轻的抚着她的脸蛋儿,低声说:“在医院都待了好几天了,今天我们回家吧,嗯?”
“可我想陪我姐姐。”温白霜说:“而且我刚刚打电话给我爸了,他可能一会儿就到了,陆叔叔,我想问问我爸爸,我姐姐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想有些事情,我自己不知道,可能我爸爸那边肯定是知道的比我多,我姐姐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样啊,那天张院长说的话,我反复琢磨了一下,现在一想,可能是和姐姐以前遇到的什么事有关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
“张院长说的那种精神问题,我有上手机的网页查过,虽然不是很专业,但是普遍的说法,还是挺靠谱的,总觉得是和她以前的遭遇有关,姐姐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可我爸爸一定会知道的,我想,这种问题,还是需要对症下药。”
“霜霜——”
陆屿然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温白霜说了一大堆,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忽然就调转了话锋,“刚刚我接到了远东的电话,c市那边,有一个重要的会议需要让我参加,时间应该是3天左右,我一个人走不放心你,你和我一起去,嗯?”
温白霜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陆叔叔,我现在不可能离开临都啊,我姐姐她??”
“你姐姐有很多人照顾着,不是么?”
陆屿然蹙眉,温白霜还是第一次感觉到,照顾对自己一贯都是柔声细语的男人,这会儿说话的口吻是有些难掩的焦躁,“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如果你不愿意让她出国的话,那就留在临都,我让国外的精神科医生过来给她治疗,你也看到了,我大哥每天都在这里,刚刚你不是也说了么?你父亲,你姐夫都会过来,你就算是留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的,你不如和我一起去c市。”
“为什么?为什么我留在我姐姐身边是于事无补?我才是她最亲的人,我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情陪你去开会?”温白霜的语气也变得恶劣了一些,她觉得陆屿然的话,有些不太好听,家里有亲人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他却只想拉着自己去什么c市开什么会,就算他是不想和自己分开都好,可他难道不能在这个时候为自己想一想么?
她哪有那个心思去什么c市?
陆屿然知道,温白霜这个小丫头,年纪虽是小,平常说话做事却很是有分寸,她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要真是上了点脾气,就不是那么好哄才是真的。
他感觉到自己刚刚说话有些急,伸手抹了一把脸,薄唇微微抿着,嗓音放低缓了一些,“霜霜,别和我闹脾气。”
“我没有和你闹脾气,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在和你闹脾气?”
“霜霜。”
“陆叔叔,我一直都非常的尊重你,你的合理要求我不可能不答应你,恋人之间的相处,也是应该给彼此一点空间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可这个时候我不可能离开我姐姐,如果你的会议真有那么重要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我没事的,你不放心,我可以让时雨过来陪陪我,最近她应该是在临都。”
“霜霜,我说了不要和我闹脾气。”陆屿然手捏着轮椅的扶手处,顿了顿,才克制着自己的语速,“好,不去c市,那现在陪我出去吃点东西?”
温白霜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再和陆屿然闹什么脾气的,他可能也是因为最近的事太多,也可能是有压力的,而且像他这样的人,为了陪着自己,在医院也都过了好晚了,她对他来说,显得年纪小,却不会显得不懂事。
压了压自己心头的那些情绪,她看着时间还早,爸爸那边过来的话,最起码也得半个小时,就点头,“那就附近吃一点好吗?一会儿我爸爸就来了。”
“好。”
——
这医院附近也没有什么好的餐厅,结果还是陆屿然纡尊降贵的陪着温白霜,就在不远处一家小餐厅吃了一点东西。
等结账的时候,陆屿然正好去了一趟洗手间,他的钱夹和手机都放在桌上,温白霜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叫来服务员买单,自己没有带钱,她就拿了陆屿然的钱夹抽了几张百元大钞出来,刚递给了服务员,边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服务员说:“小姐稍等,一会儿给您找零。”
温白霜“哦”了一声,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是徐远东的,她想着,可能是工作上面的事,刚刚陆屿然就说了,c市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其实平常,温白霜从来都不喜欢随便去接听别人的电话,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真的是鬼神使差一样,她竟然伸手拿了那个手机,摁了通话键,就放在了耳边。
这边还没有“喂”一声,徐远东却已经是习惯了陆屿然平常经常是接了电话不出声的习惯,急急忙忙就把自己刚刚调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陆先生,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这次是运气比较好,我之前有一个大学的学弟,毕业了之后就一直都在警局,他处理有是刑事案件的民警,我和他提到了温白露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和我说,自己很有印象,但毕竟是20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不是个警察,不过当时是他的父亲处理的这个案子,之后就突然辞职不干了,然后和他的母亲一起移民去了国外,所以这个案子,他说自己印象很深,当年报警的人,好像并不是温白露,只能确定是一个女的,不过是匿名报警的。我之后马上就让那个学弟调查了一下之前的案卷,不过那个案子是不了了之的,是因为温白露当时作为被害人,也没有打算把事情闹大,而且,我学弟的意思是,当年这事,参与和知晓的人,好像还有陆家的人,所以??”
“??陆先生,我想了想,虽然报警的人还不能确定,但是我会从白娟的身上开始入手,另外就是,我认为,温白露现在的精神疾病,应该是和当年被人施暴有关系,但是具体是怎么样的,我还会再仔细查一查。”
徐远东一口气说完,却是久久没有等到这边的回应。
他还以为手机出了问题,又是连续“喂”了好几声,却是直接听到了被挂断的声音。
??
温白霜的手还在颤抖,一张本就不显得有多好气色的脸,这会儿是惨白的,连唇上的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殆尽,她盯着那部手机,就像是盯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慢慢的眼底就渗上了惧怕的神色,她快速的将手机放回了远处,正好服务员拿着找零过来,温白霜都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少力气,才可能伸手去接过那些零钱,还可以打开陆屿然的钱夹,把那些钱放进去。
可她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就像是自己的思绪,也变得无比僵硬一样。
只是她没有逃跑。
陆屿然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温白霜低着头,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可却是感觉到,她的情绪并不多么的高。
男人快步走过去,温白霜听到了脚步声,忽然抬起头来,陆屿然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寻常,是他的女孩儿,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可不可能躲过他的眼睛。
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霜霜,怎么了?”
温白霜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面前的这张脸。
餐厅的光线不错,这个时间又显得安静,他一手撑在桌子的一边,高大的身躯微微俯着,那些略略带着黄晕的灯光洒在了男人的脸上,衬托着他身上的气场,沉稳的,内敛的,英气逼人的五官亦是柔软的,他总是这样在自己的面前,温柔的喊着自己“霜霜”,她这样的相信他,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始终都认为,她的陆叔叔,不会做错任何事,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可他,到底是隐瞒了自己多少事?
还有姐姐的事??
不可能是真的,一定不会是真的,怎么可能?
“霜霜??霜霜你怎么了?”
陆屿然见温白霜始终都不说话,可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见她好像是魔障了,那黑漆漆的瞳仁里分明是有自己的倒影,却又好像抓不到一个焦点似的,整个人灵魂出窍了般,陆屿然被吓了一跳,伸手刚要去抱她,温白霜却是忽然回过神来了,她反手轻轻的摁在了男人的手腕上,眼神慢慢的重新有了焦点,低声问他:“陆叔叔,你说我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原来是在担心温白露?
陆屿然抿唇,蹙眉,柔声安抚她:“宝贝儿,我知道你担心你姐姐,可别这样,你这样我会很担心,你刚刚的样子吓坏我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姐姐。那你知道我姐姐为什么会这样么?”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她现在似乎非常执着这个问题,“我就是想不明白啊,陆叔叔,你说,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陆屿然眉峰堆得更紧了一些,他眸光闪动,片刻之后,又垂下了眼帘,大掌捏住了她的小手儿,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抚过,“霜霜,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知道你和你姐姐感情好,我也知道你从小都是她带大的??”
陆屿然说到这里,心尖涌过一阵不一样的感觉,他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人,七情六欲,什么样的感觉会没有?
唐抒丹和陆祁铭在后楼梯口交谈的那些话,就会冲上自己的思维里,纠缠不休。
他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不着痕迹的吐出浊气的时候,才继续说:“可她到底是她,你是你,你明白么?说句再明白的话,有些经历,你不可能去代替任何人承受,就像是你现在坐在轮椅上是因为你的脚受伤了,可那不代表我舍不得你,心疼你,就可以代替你的脚伤。霜霜,你要振作起来,看着我,我在你的身边,知道么?”
我在你的身边——
你在我的身边??
温白霜心尖酸涩难忍,是啊,你在我的身边,我什么事都和你说,可为什么你要瞒着我?姐姐当年承受了什么样的事情,如今才会变成这样?
还有徐远东那句话——当年,陆家也知道?
那代表了什么?她这样信赖,全心全意爱着的陆叔叔,是不是也知道?
??
不,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就不会让徐远东去调查了,他一定不知道的,20几年前,那时候他也年纪还小,不会知道那么多事的。
可是怎么办?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因为她感受到了,他是存心要瞒着自己这件事的,不管出发点对于自己来说,是好还是坏,她都不喜欢被自己信任的人欺瞒的感觉。
还有姐姐的事。
施。暴??
太可怕的两个字。
温白霜浑身一片冰凉,不敢再想下去,她就怕自己在陆屿然的面前,下一秒就会崩溃,很快就说:“送我回医院,我有点累了。”
陆屿然总觉得温白霜有些不太寻常,可自从温白露出事之后,她也的确是精神不太好,他没有再说什么,推着温白霜就离开了餐厅。
两人回到了医院,温民宇和徐长风都已经在了,不过这会儿两人站在病房门口,对面站着的是陆祁铭。
陆屿然和温白霜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陆祁铭说了一句:“??她情绪始终都不太稳定,现在不适合刺激到她??”
“你给我滚开!”
陆祁铭的话音未落,温民宇就忽然激动的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男人少了一条手臂,身体的平衡能力自然是要比普通人差,陆祁铭不会对温民宇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温民宇动作野蛮的推开他的时候,他身体往边上一踉跄,男性身躯失控的撞在了墙上,正好是撞在那条手臂的接口处,疼是必然的,脸色也跟着白了白。
温民宇根本就不知道,陆祁铭的手臂少了一条,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震惊的看着他,“你??你的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