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宋年和媛媛去采购家具和生活用品。
正值五一,宜家人还挺多。两人拿了推车,先坐扶梯到了顶层,打算一层一层往下逛。起初俩人还在一起,抬眼就能看见,谁知逛了一会儿,就被人群冲散开来。宋年在客厅和卧室的样板间溜达了一会儿,瞧见好些颜色鲜亮的抱枕打算挑两个;媛媛发微信来说自己打算去厨具区。
宋年回:“去吧,待会找你会合,实在没见到人,咱们就再微信联系。”
“好。”
于是宋年还是按照自己的购物清单走,抱枕选了,再去买升降桌。她现在的卧室是没有桌子的,电脑放在地上也不方便。她想买个可以调节高度的,这样坐久了还可以站着,也不容易腰疼。她看中个比笔记本电脑稍大点的,记下产品编号,又顺手挑了个夹式的台灯,然后去楼下的厨具区找媛媛汇合。她也不知道下去的电梯在哪儿,便找了个工作人员打听,在对方给她指完路的时候一眼就瞧见躲在一个柜子旁,伸出头小心翼翼张望的苏媛媛。
宋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视线的尽头是一对情侣。女的长发,穿着灰色紧身的抹胸包臀裙,外头一件敞开的白色衬衣,看着像是男士款的,脚上一双黑色的短靴。旁边那个男生高了她半个头,黑色的排扣外套,灰色休闲裤,再加一双运动鞋,不是普通的长相。
两人正在打量一款床垫。
靠在柜子后的苏媛媛看了几眼又转头回来,和宋年对上。她愣了愣,然后憨憨笑了两声,像螃蟹一样横走了三四步,确定那边的人看不到自己,才跟宋年打招呼。
“东西买好啦?”
“差不多了,正打算去厨具区找你。”
“哦哦,厨具在一楼,一起下去吧。” 苏媛媛拉着宋年就要走。
“下去的电梯在那边,”宋年指了指穿过床和床垫的路。
“哦?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是先看下椅子,对,椅子!”
说着就仰着头看挂在墙上的各种椅子。
宋年见刚才那两人还在,也没有拆穿,跟在媛媛身后慢慢看起了椅子。等溜达一圈后,两人不约而同朝床垫区再看了眼,好了,不在了。
她听到苏媛媛长呼了口气。
宋年和苏媛媛盘算要给家里添置些什么厨具。
“我有一个煮东西的锅,就昨天煮面的那个。”
“菜碟,汤碗也得备几个。”
“嗯。” 媛媛应声,她拿起个杯子给宋年看:“这个漂亮,怎么样,咱俩一人一个,拿出来一看就是一家人。”
宋年转头瞧了眼,点头。媛媛欢欢喜喜把那两个杯子放进了推车。
“汤碗的话你觉得玻璃的好,还是陶瓷的好?” 宋年一手拿了一个,问她的意见。
媛媛回头,本来是看碗的视线突然转移了,表情也瞬间定住。
宋年转身,看见离她们不远处站着刚才见过的那对情侣。
男孩和苏媛媛对视着。
空气中流淌着一丝莫名的局促。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那个挽着男生的女孩。
“苏媛媛?”
宋年看见媛媛缓缓扯出一个笑,“嗨!“
“你怎么在云州?”
“来出个差。” 媛媛笑得有点僵,连刚认识她的宋年都能察觉出来。
她走过去。
女孩问:“这是?”
“我同事。” 然后又跟宋年介绍:“宋姐,他们是我......大学同学。”
宋年礼貌打招呼:“你们好。”
“真巧,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你们打算在云州待多久,有空我和尧诚尽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饭!” 女孩说着,伸手拽了拽身边的男孩。
男孩才吐出一个字:“嗯。”
苏媛媛却推拒:“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刚好给你发请帖,我和诚哥马上要结婚了!你到时候要是在云州,一定得来~”
苏媛媛看向男生,他却没有看她。
随即,媛媛看到了两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回去的出租车里,媛媛一句话没说。回到公寓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宋年在客厅安装桌子的时候,隐隐听到一墙之隔传来的哭声。
苏媛媛哭得睡了过去,醒来发现天都黑了,肚子正咕咕地叫。她打开房门。客厅一片漆黑,宋年卧室的门缝里也没有一丝光亮。
“宋姐?”
她试着叫了一句,无人回应。
媛媛大着胆子从房间里出来去了浴室。洗漱台的镜子里照出一个发型凌乱,双眼红肿,下眼角还沾着黑色睫毛膏的姑娘,她自己都不忍直视。赶紧卸了妆,洗了把脸,才去厨房找东西吃。
厨房里宋年给她留了她张便条:
“锅里有黄花菜排骨汤,主食的话有面包,在餐桌上放着。要是不想吃面包,拿个泡面和排骨汤一起煮着吃。我去运动一下,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媛媛打开灶台上的锅,用勺舀了一口,汤还是温热的。
宋年有夜跑的习惯。以前在秀城,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家附近的公园跑两圈,大概四五公里的样子,坚持了几年。这次来新的地方,肯定要先探一探跑步路线。
出门前她看过地图,知道仙亭山就在东边,所以一出门就直接往东边跑,边跑边记下周围有什么建筑,商铺,标志等;没曾想这山只是看着近,到山脚的时候,已经跑了快3公里。
手机里的地图显示,前面丹屏路上有条小路可以上山;她跟着导航跑,没过多久就看到有车从后面驶来,拐了个弯又消失不见。她知道前面确实有路,跑过去看了看,路口不是很宽,勉强够两辆车并行,沿着路口向前望过去,蜿蜿蜒蜒,看不见尽头,惟有山间点点灯火从黑幕中透了出来。
公寓里,苏媛媛还在吃饭,旁边摆着个pad看东西。宋年拎着袋东西回来,见她除了眼睛有点红,一切正常;许是正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脸上还挂着笑。
“你买什么了?” 媛媛翻着塑料袋,里头有好些零食,巧克力蛋糕,还有一瓶红酒。
“没事的时候可以小酌一杯。” 宋年说。
苏媛媛眼珠一转:“要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想喝?”
“嗯。待会儿拿一碟花生米,还有泡菜当下酒菜,或者把这个巧克力蛋糕吃了。”
“都行。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等宋年顶着干发帽从浴室出来,媛媛已经在阳台摆了个瑜伽垫,垫上还有坐垫,几个抱枕。几本杂志叠在一起,上头摆了下酒菜,巧克力蛋糕,还有她们今天刚买的杯子。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个水晶玻璃瓶子,里头放着燃着的蜡烛,烛光通过水晶折射到地面,地上瞬间有了星星。
苏媛媛招呼她:“宋姐快来,我去把客厅灯关了。”
片刻后,苍茫夜幕下,两个姑娘盘腿坐在阳台,摇晃着红酒杯,从天南聊到地北。
酒过三巡,花生米已经少了一大半,媛媛突然问她:
“宋姐,你有男朋友吗?”
宋年抿了口酒,摇头。
“那有喜欢的人吗?”
宋年再次摇头。
“真好。”
“你呢?有男朋友,还是有喜欢的男生?”
苏媛媛抱着腿,歪过头:“我有一个,一个喜欢了很久的男孩。”
宋年斟酌了下,道:“今天在商场遇见的那个?”
媛媛没有否认。
“我和他上的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我抄过他的作业,坐过他自行车的后座,考上他去的大学;他吃过我的盒饭,替我教训过欺负我的同学,为我被罚过跑操场,大学的时候我还想过跟他告白来着,结果他带了女朋友来见我。”
“其实开始我感觉他也是喜欢我的。可后来发现我的感觉根本不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和他女朋友处了一天又一天,和我的联系也淡了一天又一天,后来某一刻,我坐在图书馆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想明白了,原来一切还真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毕业后他跟着他女朋友来了云州,我在留在符州工作,也遇见了其他男孩子,可我总是会想起他,总是想起,总是想起,总有一种冲动,要来云州,见他一面告诉他我的喜欢,不管结果怎么样。可我也没想到重逢来得这么快,我甚至都没有想好开场白,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苏媛媛睁大眼睛望着天。
宋年也望天,“所以,你是为他来的云州?”
“算吧。”
“挺好。”
“好吗?” 苏媛媛看她,并不十分确定。
“你很勇敢。”
“勇敢的小孩也没糖吃,都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可是,画面很美。”
“什么画面?”
宋年说:“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说一句,好久不见。”
不得不说,歌还真贴切。
“可我连好久不见都没说,他们就要结婚了。”
“那——还想见吗?”
“嗯。” 媛媛点了点头:“我再练练,争取下次能连着再见一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