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年醒来,看着四周陌生的陈设,懵了个圈。
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她和陆正昀在沙发上谈心,她好像啰啰嗦嗦说了很多,然后就……睡过去了。
对了,陆正昀的房间!
她从床上弹起,旁边的另外一个枕头上,还残留着主人离开前留下的印记。她看向床头柜,照例是一杯水,一张字条。陆正昀说自己去跑步了。
宋年麻溜地下了床,穿上袜子和鞋,绕过把房间分成了卧室和客厅的一长排书架,径直朝门口走去。等等,钥匙?!昨天出去的时候应该放在了外套的口袋,她伸手一摸,没有!她又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有。难道在床上?宋年正准备跑回卧室,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找什么呢?”
她吓了一跳,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陆正昀穿着睡袍,头发还滴溜着湿气。
“你,不是去跑步了吗?”
“跑完回来了。”
陆正昀朝她走来,还残留着沐浴过后温度的唇啄了她的脸颊:“早安,师妹。”
宋年想起来了:“我昨天都没卸妆?!”
“没事,帮你卸了。”
“你?你怎么帮我卸的?”
“拿你的卸妆油卸的。”
宋年:“我房间的卸妆油?”
陆正昀点头。
“等一下,你去我房间拿了卸妆油帮我卸妆?”
陆正昀点头。
“那你怎么不直接送我回房间去?”
陆正昀看她一眼:“我傻呀。”
宋年气乐了。
陆正昀:“放心,没对你怎么样,昨天喝多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年当然知道没发生什么了。
“那我房卡呢?!”
“哦,房卡——” 陆正昀拉了个音,看着她:“亲一下告诉你。”
光天化日,趁火打劫,宋年用眼神控诉。
“刚洗过澡,香的,你闻闻。”
闻字还没说完,脸上已经被蜻蜓点水。
宋年:“行了吧?”
陆正昀:“你这过于敷衍了啊。”
宋年又踮起脚尖:“那你低个头。”
陆正昀把脸凑到她面前。宋年在亲脸和亲嘴之间突然选择了后者,不出意料,战况又胶着了一会儿。
分开的时候,宋年来了一句:“是挺香的。”
陆正昀笑死。
宋年:“卡呢?”
陆正昀:“忘你房间了。”
趁宋年的眼睛还没瞪到最大,陆正昀补了句:“不过刚跑步回来在楼下拿了一张临时卡,放在进门的鞋柜上。”
宋年拿到卡,以为一大早的跌宕已经起伏地差不多了,谁料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在走廊抱着床单的卉姨。四目相对,宋年格外心虚。
“卉姨早!” 她先出声:“我来找师兄借个东西。”
卉姨抬了抬眉。
下一秒,宋年冲到自己的房间,一秒不敢停。
卉姨看着前面两扇门,在她面前开了又迅速关上,然后整合了下信息,然后走过去,敲了其中一道门。
陆正昀还穿着睡袍。
卉姨开门见山:“你和年年?”
陆正昀:“她来找我借东西。”
卉姨:“你觉得我信吗?”
陆正昀:“信信也可以。”
“你卉姨又不是老古董,不过你也知道年年的情况,你认真的?”
“当然。”
“要谈就认真谈,别伤害人家姑娘感情。”
“知道。我也舍不得。”
卉姨:“丑话说前头啊,万一你俩有什么问题,我肯定帮她不帮你。”
“不是帮理不帮亲吗?”
“那你要习惯,女朋友说的就是理。牢记这个有利于你俩关系的和谐稳定。你外公对你外婆就这样。”
“受教。”
“你们俩的事,二老知道吗?”
陆正昀摇头。
“行,这事交给我了,你先别说。”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宋年有点尴尬。卉姨倒没说什么,只是把给她和陆正昀准备的便当盒递给了过来。
就在宋年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卉姨拉着她悄悄来了句:“你们俩注意,要做保护措施,你呢,态度强硬点,别什么都顺着他,这种事女孩子比较吃亏。”
好嘛,更尴尬了。
“卉姨,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年企图解释。
“没事,阿姨懂,都是过来人。”
去上班的路上,宋年拿了个帽子挡着脸不看他。陆正昀也不逗她,让她先害羞完。
“要么,我还是搬回公寓吧。”
陆正昀顺着说:“也行,我在山下还有间公寓,我们一起搬。”
宋年不说话了,她知道阿公阿婆多喜欢陆正昀留在山上。
陆正昀到酒店后被告知本该昨天飞回来的顾正梅并没有搭上飞机,他老公祝明强也是,只有她家儿子,因为第二天要上学,一个人从国外回来。顾正梅还给陆正昀发了条信息,让他先去撤诉,撤了诉她马上回。陆正昀看完一笑,回了条语音:“大姐,你回来的越早,这件事越好处理。”
顾正梅并没有细想这句话的意思。她这些天都在联系律师或者上网查资料,明明在拉斯维加斯这么一个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地方,她却成天的冒着冷汗,做着噩梦。律师也是要放假的,有钱有能力的更是。而她自己在网上查的资料更是模棱两可。挪用资金这种罪名到底能不能销案大家说的都不一样。有的说私企是可以的,说这属于自诉案件,只要原告撤诉,被告就不会被追责。也有的说挪用资金罪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一旦去公安局报了案就不能撤销。如果已经谅解了,可以减轻处罚,如果数额不大,并、且已经归还了就可以不用立案,可她知道自己挪用的金额,肯定不属于“数额不大”的部分。
她和老公两个人琢磨来琢磨去,决定先按兵不动,和陆正昀好好谈谈,先撤诉了再回来,要是陆正昀诓骗他们,他们就直接留在国外不回去了。
陆正昀也多少猜到点他们的想法,并没多说。只是通知下去,准备召开董事会。
顾正梅的父亲顾继华也是董事会的成员。确切来说,董事会的大都是顾家的人。顾绍华也到了场,除此之外,还有陆正昀的三叔,唐立山,以及其他几位股东。陆正昀针对顾正梅的事情和大家说明了情况,询问各位股东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意见,是要正式报警还是私下了结,也看大家的意思。
“你不是已经报警了?” 顾继华问。
陆正昀解释:“毕竟西杭是在座各位的企业,而且顾总监也是我的大姐,这种事我不好一个人专断独裁,还是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那怎么——?”
顾继华满眼的疑虑。
陆正昀叹了口气:“是我骗了大姐,本来只是想让她赶紧回来,若是能及时把窟窿补上,我就打算帮她瞒一瞒不把这事儿提到董事会的;没想到——!”
顾继华没想到陆正昀居然没有报警。
其实陆正昀那天是真去了警察局,也是真打算报警的,只不过到头来还是觉得得留一线,就假装是去找了袁捷,两个人一起吃了顿饭,他就回来了。
至于顾正梅的账户被冻结,其实是因为他收买了云诚资本的财务,让他把公司对公账户的密码,还有绑定的商务卡的密码都改了,但没有告诉顾正梅,所以她在那边才刷不出来,联系财务之后以为对公账户真的被冻结了;而她自己人在国外,无法核实,这才让陆正昀钻了空子。
董事会大家讨论了一圈,到底没有走上报警的道路。二叔承诺说一个月内让顾正梅回来,把投资公司的钱收回来还到西杭的账上,并把自家的房子和别墅拿出来做了抵押,而顾正梅西杭财务总监的职位,自此没有了。
会议结束之前,陆正昀十分郑重地对着董事会道了个歉。
“这次酒店的运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接受董事会任何形式的批评和惩罚,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第一次见陆正昀的姿态这么低,董事会那些个叔伯们着实刮目相看。
有人出来打圆场,说年轻人经验不足,出点纰漏很正常;但也不是原则上的错误,叫他不必太过苛责。
也有人拿他这几年的业绩出来说话,说确实不错。而且这次问题也及时商讨和解决了。下次注意就是了。
当然,也有人并不赞同,想要顺水推舟送他下台的。只是碍于大家的冠冕堂皇,不好把真实想法说出口。西杭最大的股东毕竟还是陆绍华,他的亲爸。
看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顾老爷子收了个尾,象征性地批评了他,并把他今年的奖金罚没了。
陆正昀照单全收。
会议解散后,唐立山拍了拍陆正昀的肩膀。
“你小子,现在和你爸当年一样精啊。”
顾绍华哼了一声:“精什么精,只是戏演的好而已。”
唐立山:“高兴就说高兴。多好啊,家丑不可外扬,事情也解决了,给你给西杭留足了面子。”
顾绍华还是和以前一样,当着儿子的面说不出一句夸奖。
陆正昀也没指着这个,把他们送到了楼下,目送着股东们一个一个离开他才再次回到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二叔。”
顾继华看着他。在他眼里,陆正昀对西杭的经营其实一直都是授权的状态,让底下人自己干自己的事,很少干预,也并没有很多要求。没曾想今年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让人看不明白。
而在自己办公室看见顾继华,陆正昀的脑子里也是千回百转。
当初因为顾正阳的事情,老头子心力交瘁,无暇打理酒店,曾经委派顾继华暂代过一段时间的总经理。奈何业绩太差,投诉过多,老头子果断撤了他的职,让自己回来接手。听说这位二叔离开的时候,和老头子还闹了一阵;到最后,顾正梅当上了酒店的财务总监。
陆正昀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博弈的过程;他和顾继华接触不多,也不认为自己这里有什么可以和他博弈的筹码;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阿昀,” 顾继华喊他。称呼过于亲密,陆正昀下意识有些排斥。在云州能这样叫他的人,不超过三个,加上宋年,勉强四个。
顾继华:“这次多亏了你,你大姐也是糊涂,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陆正昀以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却不知为何,更让人警惕。
“二叔客气了,我之前还担心会惹您不快,十分不安来着。” 陆正昀也客气。
顾继华:“你做的对。你这个大姐啊,也是被我从小宠坏了,无法无天。放心,我这就让她赶紧回来,给你赔个不是。”
“赔不是倒不必。大姐对我一直都很客气的,也没有对不起我。只是这次毕竟涉及到西杭的钱,我也是没办法,希望二叔不要怪罪。”
“我怎么会怪你呢,一个人打理酒店多不容易我还不知道?”
“谢谢理解。”
“等你大姐回来,我让她马上把钱还上。”
“麻烦您了。”
两个人都无比客套。
寒暄了几句,顾继华离开了办公室,陆正昀脸上的笑才落了下来。刚才老爷子说什么来着,说他演技好,现在看来确实还行,不过也是真累。他还是比较喜欢靠实力说话的活儿。
顾正梅果然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不过没有再在酒店出现过,连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是叫人帮忙取的。被她和她老公转出去的几千万账,陆陆续续分批回来了800万,还有几笔投资一时收不回来的,需要再等几个月。陆正昀也没催,毕竟在董事会是立过一个月的军令状的,自会有人记得。
新的财务总监正式上岗。这样的人事变动就连普通员工都知道是发生了大事。但具体原因陆正昀没有对外公布过,大家也都仅凭想象力猜测。甚至私底下有人说起了家族内斗,说他在排除异己,目的是独揽西杭的大权。
罗平盛跟他说起的时候还面露担忧。
陆正昀笑他:“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罗平盛:“我是怕有人搞你。”
陆正昀:“那刚好,我下台,你上来。”
“你还是注意些,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万一有人针对你怎么办?而且在西杭你大概率得罪的会是自家人,自家人插刀那可是刀刀要人命。”
听到“刀”字,陆正昀眉头皱了皱,他想到了宋年受的刀伤,还有她躺在血泊中画面前,眉头皱紧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更低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