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搬家去武汉。
可实际上,小公寓并不打算卖掉。
一来是如今公寓不好出手,卖不上价,租出去也不划算,租客有事还要费心回来处理。
二来是哪怕以后公司的重点放在武汉,可毕竟是从襄阳起家,这边的人脉关系不可能全部断掉。每年少说还是要回来住上那么半个月一个月。
加上新家的家具全部都已经置办齐了,也没必要把小公寓的旧家具再搬过去。
于是说是搬家。
实际上就是回来拿点儿不忍心舍弃的旧物。
池安一开始其实连衣服都不打算搬,觉得再买新的不就好了。
不过何落貌似也不想再和池乐专门就“买衣服”这个目的出去逛街了,死活说是衣柜里的衣服八成都还是新的,没必要买。
池安就只好帮着他收拾,新的旧的喜欢的常穿的衣服,全部打包运回新家。
收拾了大半天。
到头来要搬去新家的,证件和日用品装了一箱,衣裳鞋子包包装了七箱。
后备箱是塞不下了。
池安联系了搬家公司。
临近过年,搬家公司可能是业务量大,当天来不了,池安就预约了第二天下午。
又请了小时工,何落对气味敏.感,二楼指定是不能由外人打扫,可一楼搬家折腾的乱糟糟的,请人来收拾方便省力,下次回来也能直接居住。
来的是个阿姨,年纪不小了,干活很利索,就是嘴稍微有点儿碎。
一会儿说窗户被遮挡了屋里日照不好,对身体有害。一会儿又问池安,结婚了没啊,看着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弟弟住在一块儿。
这行为其实很不专业,池安有意想换一个,拿起手机见阿姨手泡在凉水里搓洗抹布,摇摇头还是算了。
当着阿姨的面儿,牵上脸已经臭的要发脾气的何落,出门去吃饭。
“这会子你又听得懂了。”外头实在是冷,出电梯后池安停下脚步,伸手帮他把小熊帽子扶正,耳朵遮好,“下次再有人问,你就说我已经结婚了,结婚快三年了。”
从在星际里捡到虫的那天开始算的。
何落脸埋在围巾里,露出一双眼睛,紧攥着池安的袖子,“为什么这里不许我们结婚。”
“这里的雄性不像虫族的雄虫那样稀缺,却还是不许相爱的伴侣结婚。”
这让人怎么回答才好。
池安还从未考虑到这个层面上去。
便只得转移话题,“你也说了,重点是相爱。”
“相爱的伴侣,相互长久的陪伴,远比一纸证明更重要。”
“不过……这里不能结,还有其他国家允许,不仅允许结婚,还不允许离婚。”
“过完年吧,给你办签证。”
过完年就去结。
免得次次提起这件事,提起两人的关系,都要这样闪烁其词,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显得这段感情多上不来台面似的。
明明是同生共死,拼了命才换来的。
“真的?”何落扭头,歪着脖子盯着他的眼睛看,又不等他回答,“肯定是真的。”
“雄主什么时候骗过我。”
说完,怕摔似的,又埋头盯着面前的路,不再给池安哪怕一个眼神,多怕摔似的。
“……”池安袖子还在他手里,被他陡然加快的脚步扯的险些打滑,只好跟着加快脚步,“真的,不骗你,你走慢些也是真的,不用走这么快。”
天冷。
晚上吃了锅子。
热气腾腾的,何落用长筷子夹着肉在锅里涮,又隔着烟气冲池安眨眼。
就好像,他知道池安非常中意他那双眼睛似的。
“明天上午我带你去一趟培训班。”池安怕他手被蒸汽烫到,阻止他往自己碗里夹菜的动作,“当时费用就只交到过年,明天正好是最后一天上课。”
“你去跟老师,还有你的朋友告个别?”
“要是舍不得,也可以把明年的费用缴了,不过我不能每周陪你回来上课,你要自己搭乘高铁回来,再自己坐网约车回去。”
何落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
含糊不清地说,“明年可以在武汉学,葫芦丝培训班武汉也有的吧?”
“两个好朋友加了游戏好友的,平时也能聊天,在教室老师不许聊天的。”
“而且,我明年要开始工作了,在武汉。”
池安隔着锅子瞥了他一眼。
什么工作。
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何落没再继续说下去,池安也没再问。
毕竟何落到底能不能顺利出去工作还不好说。
吃完饭从餐馆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池安要打车,何落低头看了眼脚上新换的据说极防滑抓地力极强的鞋子,提议要走回去。
寒冬腊月的,刚吃一肚子热食,非要遛弯儿。
到屋那手脚脸不都冻麻了?
池安斜眼看他。
何落小熊帽子太大了,没有余光,没瞧见。
到底还是走回去了。
人行道两侧的树全都秃了,树杈上挂着雪,风一刮,一坨一坨的往下掉。
何落见池安没戴帽子,怕雪掉他脖子里,就伸手在他后脖领子处捂着。
池安穿的羽绒服很肿,又比他矮上那么一小截儿。
离远点儿看,跟拎着个高胖的茶水瓶子似的。
引的遛弯儿回来的拄拐大爷大妈歪着脖子瞧热闹,还以为是谁家拎着捣蛋的儿子准备回家揍呢。
“我摔不了。”池安试图把他手拍开,“你走你的。”
“会掉雪进去。”何落手捂的更紧了,手指头都要杵到池安衣服里去,“人类很脆弱,会发烧。”
这倒是提醒了池安。
他现在其实,并不算完整的人啊。
于是暗戳戳积蓄信息素,团在自己周边,在路过一条无人的小路时,使用伴生能力操纵空气,猛砸向头顶的树杈!
何落反应迅速,在雪还没落到头上时就一把抓住了池安的胳膊,可又迅速反应过来,杵在原地不动了。
大片的雪被砸下来。
扑簌簌落了树下倚着的俩人满头满脸。
本是一个高龄大男孩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池安摇了摇头,歪头想看何落的反应。
却忽然瞧见,那雪,落在了何落的小熊帽子上,半点没落在头上。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可这雪,只落在了一人头上。
那瞬间,一百年的寿命,和五百年的寿命,似乎由一个简单的数字对比,化作了某种深入心灵的实质,令池安心尖猛的一阵刺痛。
“雄主?”何落并不知晓这句诗,自然不会懂池安的怔愣,只当他是被雪冰傻了,忙不迭抬手帮他拍雪,“都说了会冷,再进到衣服里化成水,明天你就要感冒。”
拍完了雪,又抬手取下帽子,抖抖往池安脑袋上戴,“戴上,还是热的。”
池安愣愣盯着他取下帽子后,露出来的银发。
在昏暗的路灯下,瞧着可不就是白色。
便当是共白头了吧。
便当是。
共白头了吧。
池安心想,捂紧帽子,又强打精神,伸手去挼何落的脑袋,“头发长长了些啊,不像鹅蛋了。”
何落身子紧贴着他,手往他兜里塞,“再长一点,雄主晚上就能揪住了,不过现在有项链了,也可以先拽项链。”
“……”到底还能不能聊天了,怎么什么都能往那上面扯。
池安抓住他的手暖着,“以后这种话用虫族语言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人类聊天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不会用普通话说出口的。”
“我知道,上次你咬的牙印被姐姐看见,我夸雄主咬的圆,姐姐就捂眼睛,还骂你是野狗,我是小狼狗,都不知羞。”
“……”池安停下脚步,有点想扇他后脑勺,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走了十几步,实在是牙根都要咬碎了,狠掐了把何落的掌心,“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跟除了我以外的人相处要有分寸,特别是女性。”
“只是手腕…… 嗷~~”何落被掐的猛缩回手,可怜巴巴的凑到嘴边吹吹,“知道了啊,记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