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淮南河上,一叶扁舟,逆流而上。舟中,萧一命与赵峤背靠而坐,二人头靠头,遥望辽阔的天穹。
此前,萧一命处理完京城剩余的七八琐事之后,抽空回了一趟南海城,祭拜了已故的萧伯父以及半勾村的乡亲。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青阳郡,找到了一直在青阳郡等待他的赵峤。
二人相聚之后,便开始乘舟,逆流北上。
“赵兄,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舟中,萧一命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惆怅。
“自然是想清楚了的,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赵峤的语气充满了坚定和坦然。
萧一命望向天空中那聚散无常的云朵,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离愁,“我本来以为,我还可以与赵兄一起,多走一段路程的。”
赵峤听后,反倒是面露笑意,哈哈一笑,“哈哈,萧兄,你要再这么说,我的心里可真要过意不去了。本来答应了你,要与你一起去趟西蜀的,如今却要食言了。”
“那……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然而,赵峤只是轻轻摇头,笑容中透着坚定。
萧一命见状,故作哀怨,“唉,我就知道,凭咱们这点粗浅的交情,还是留不住你。亏得某人还曾高谈阔论,说什么:吾侪之交谊,始于微末,高于山巅……”
“得得得,打住打住。萧大人,你是打算在离别之前,膈应死我吗?”
“哈哈哈哈。”萧一命随即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却又转变成了一声怅然,“此一别,天南地北,我兄弟二人,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天底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有你的高山要攀登,我也有我的江河要泅渡,每个人终归是要走向不同的道路上的,萧兄不必过于多愁,静待他日山水重逢就好。”赵峤回应道,声音中透露着几分洒脱。
萧一命还想出言挽留,但转头迎上了赵峤那双看向远处的坚定眼神,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挽留之意,转而问道:“你做好打算了吗?接下来准备先去什么地方?”
赵峤的眼神透过浩瀚的江面,投向那未知的远方,“我啊,我准备先去一趟大禹,看看当年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之后,可能会向西吧。翠屏国、黄沙国、成周、黄庭国......这些地方,我可能都会走一遭。”
“我想遍历天下,去到那些没有天鹰卫涉足的角落,不管是举世闻名的峰峦,亦或是默默无名的溪流,还是那些地方的人们、或者故事,我都想亲眼去看看。”
萧一命看着娓娓道来的赵峤,轻轻叹息,“那确实是一条漫长的路途。”
赵峤微笑道:“侠客理当遍行九州,侠义红尘恩仇。”
萧一命闻言,默默低下了头。
赵峤看着萧一命,微微笑了笑,“不说我了,你呢?怎么又改变了想法,决定去银月国了?”
萧一命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件事情,总归是需要有一个结果的。”
赵峤自然明白萧一命指的是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萧一命的肩膀,“遇事要多看多想,想清楚了在做,不要鲁莽,争取做到少错。”
萧一命微微点点头,“多亏赵兄叮嘱,我现在比以前稳重多了。”
赵峤微笑着说:“那就更好了,再努力努力,做到完美无错,不要留下遗憾,我也真心希望你和刘姑娘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
萧一命重重地点点头。
赵峤站起身来,再次拍了拍萧一命的肩膀,“好了,我该走了,萧兄。”
萧一命微微一怔,没想到这段同行的路途这么快就要结束,沉默了片刻,然后起身朝着赵峤郑重地一抱拳,“赵兄,山水有相逢,一路保重。”
赵峤也朝着萧一命一抱拳,“保重!”随后几个轻快的起落间已稳稳落在岸边。
这时,萧一命忽然大喊一声:“赵兄!”
赵峤回头,却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挥挥手。萧一命急忙补充道:“赵兄,我没有灵气,这木舟我催动不了啊!”
赵峤的声音随风飘来:“那就自己用手划吧。”
“还有一件事!到了黄庭国,请代我向黄庭中黄老侍郎问声好!”
萧一命望着赵峤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感,这些时日的相处,萧一命早已将赵峤视作兄长。此刻,他声音颤动,高声喊道:“赵兄!!吾侪之交谊,始于微末,而高于山巅。”
远处,赵峤的声音遥遥传来,“未及日长,却久于岁月。”
“望君珍重!”
......
赵峤离开后,萧一命独自一人靠坐在舟蓬内,手捧酒壶,自斟自饮。
忽而,一阵婉转的琴音打破了湖面的宁静,萧一命将头探出舟蓬,循着声音遥遥望去,只见岸边空地上,一名女子头戴木簪,静坐抚琴,正是那首他们初识时弹奏的那首《意无言》。
“萧大侠!我在这里。”小翠站在岸边,跳着朝这边挥手。
萧一命站起身,走出舟蓬,朝着岸边高声回应:“秦姑娘,翠大侠!”
“萧大人,芳洲得知您今日离开兰溪国,特地前来送行。”秦芳洲柔软而温和的声音,从岸边遥遥传来。
萧一命微微一笑,拱手致谢,朗声道:“在下多谢秦姑娘美意。”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去一别,人潮茫茫,秦姑娘多多保重。”
岸边,琴音一顿,秦芳洲的声音传来,“萧大人,还有别的要说吗?”
“再无其他!”
“好,萧大人也是,多多保重,勿要挂念芳洲。”
萧一命爽朗一笑,挥手道别:“后会有期!”随后,他驾驭木舟,顺着水波一路向北驶去,留下岸边琴音袅袅,以及两人之间的逐渐拉开的距离。
目送着木舟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水天相接的江面尽头,小翠才收回视线,不满地嘟囔:“这个萧一命真是的,就这样走了?”
“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浪费小姐您的一片心意。”
秦芳洲轻叹一声,呢喃道:“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她的神情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失落,“罢了,走了便走了吧,没什么的。我们本来就是不同路的。”
说完,秦芳洲轻轻收起古琴,“走吧,小翠,我们也该走了。”
小翠扭捏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小姐,我突然有点想凌大哥了。”
秦芳洲闻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听你这么一说,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凌大哥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在银月国?”
小翠连忙接口道:“小姐,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吧?说不定他还在那里呢。”
秦芳洲无奈,宠溺地看着小翠,“好吧,依你。我们就回银月国一趟,看看凌大哥。”
小翠欢快地跳起来,“好耶,回银月国咯!”
秦芳洲也露出了笑容,但随后又好奇地问道:“小翠,萧一命为何称你为翠大侠?”
小翠嘿嘿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这是个秘密!”但见秦芳洲露出古怪的表情,小翠连忙摆手解释:“小姐,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在和你抢男人。”
“啊,死小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小翠见状,立刻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芳洲,杀了我吧。”
“啊!!小翠!你别跑!”
......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