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步薇顺着陆绥的目光望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那人看着比陆绥大几岁,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与他隔绝一般,神色冷漠又疏离,五官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
他淡淡瞥来。
元步薇心一颤,他的眼神,如同毒蝎一般,危险又致命。
“哦?陆绥,朕还不知道,如今朝中还有谁比你带兵作战更厉害的?”皇上没注意陆绥的视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在文武百官面前找到一点颜面。
故而,这句话,他是故意的。
像是在夸奖陆绥,实则是在给陆绥树敌。
“微臣以前觉得自己每回都能打胜仗,是天赋异禀,可这次受伤,微臣才明白,即便是天赋异禀,也是需要付出汗水的,再说光靠微臣一人,这仗可打不赢,与其说微臣带兵打仗厉害,倒不如说是将士们都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够为家人,为大昭的百姓换一个安宁。”
陆绥此话一出,很多大臣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陆绥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张扬肆意的少年将军。”
但他的转变,并未让大臣们感到失望,反而是欣喜。
“陆绥,你说的很好,那你告诉说,你要推荐谁?”皇帝面上带笑,内心已经是火光冲天。
陆绥扭头,看向喝酒的清冷公子:“凌大人,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啊。”
“凌大人?”
“陆小侯爷推荐的人,怎么是他呀?”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元步薇望着那张冷脸,才想起他是谁。
凌九渊出生于将门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大昭非常有名的将军,他从小就展现出军事上的天赋,本来会像陆绥一样驰骋沙场,受人敬仰。
但他有个糊涂爹,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孤女,不顾家人反对也要收她入府。
他母亲,也就是凌府主母是个烈性子,她可以接受丈夫纳妾,但不能纳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一怒之下她与丈夫和离,一度闹的沸沸扬扬,她离开凌府之时,还把凌九渊给带走了,更逼他发毒誓,这辈子都不得上战场,否则就不要认她这个母亲。
那时的凌九渊已经在几次不大的战役上小有成就,这个事件对他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凌父知道后,不顾第二天出征,跑来与凌母大吵一架。
结果凌父上了战场后,不知是分心,还是身体有恙,不幸战死沙场。
自此。
凌母成了凌氏的罪人,而凌九渊的存在也变得尴尬起来。
这些事情,都是元步薇在上一世参加宫宴之时得知的。
那时的凌母已经病入膏肓,她的家人得知自己会医术,想找自己看看。
结果自己还没登门,她就病逝了。
从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没听到关于凌九渊的消息。
“凌九渊,我曾经与你比过骑射,无论是技术,还是反应速度,你都比我厉害,所以我觉得……”
“多谢陆小侯爷的好意。”
几乎都没发愣的凌九渊站起来就打断陆绥的话:“但家母最近身体不好,她身边离不开人,再者……我已经离开沙场多年,连长枪都拿不动了。”
原来,凌九渊的母亲这么早就病了。
“凌九渊,你别忙着拒绝我,你还是可以认真考虑一下的。”陆绥没有像以前,急于要对方答应,“我只是觉得,你有抱负,有理想,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就这么轻易说放弃太可惜了,而且我相信你的母亲也希望你能建功立业。”
提到母亲,凌九渊垂眸:“我母亲……”
“方才听凌大人说,您母亲身体不好,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改日我可以登门帮您母亲调理下身子。”元步薇主动开口,看向凌九渊,“我师从药王谷,自认为医术还是可以的。”
这下,凌九渊冷漠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是啊,步薇医术很好,绥儿正是在她的治疗下,才会好的这么快。”万宁侯夫人立马出声附和,“我与你母亲以前经常来往的,改日我带着步薇一块登门。”
万宁侯夫人是长辈,凌九州不能拒绝她的好意,便弯腰作揖:“那就有劳了。”
“凌九渊,我的提议,你也认真考虑一下,我绝对不是一时兴起。”陆绥养伤的期间,他明白一个道理,自己再强,只要上头有个皇帝,虽然自己不会有谋逆之心,但架不住皇上会多想,到时候自己死是小事,但连累家人与疾风营将士们就不好了。
所以想要破局,就要培养更多将才,让武将们团结起来。
人多力量大,但凡皇上看一个不顺眼,其他人撂挑子不干。
那大昭的天下,还能安稳吗?
哪个皇帝不想名流千尺,当今皇帝也是。
所以,他不会冒险,更不敢轻易夺去任意一个将才的兵权。
当着大家的面,凌九渊是要给陆绥几分面子的,再者他的夫人主动开口要给母亲诊治。
他再次作揖:“陆小侯爷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多谢。”
一场事故,在陆绥出现后。
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众人再次回到刚开席的热闹场面,只不过这次很多人都走向陆绥,关切地打听他养伤的情况。
“姐姐。”
元步薇正在与妇人闲聊之时,抬头间对上元锦瑟含笑的脸庞,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旁边还站着自己上一世的丈夫江唯铭。
这世,他没有在秋闱上大放异彩,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眼神无光。
“我与相公过来给你跟姐夫敬杯酒。”
元锦瑟的话,让元步薇回过神来,她端起酒杯,走向陆绥,俯身道:“我妹妹,跟妹夫要来给我们敬酒。”
陆绥抬头之时,在元锦瑟与江唯铭面上绕了一圈,而后端起一杯茶:“我在养伤中,不宜喝酒。”
在上一世,云锦瑟嫁给陆绥后,只见过他躺在床上,屎尿都需要伺候的狼狈样。
而现在的他,虽然是坐在轮椅上的。
可他扬眉之时,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潇洒与自如。
元锦瑟不由捏紧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