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下的青州林海间,回荡着一串孤寂的脚步声。
李茂玉步伐稳健,踩在雪地之上,吱吱作响,他似乎不知疲倦,独自托起轿子,一路向南,也许是突然想念某人,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个原本属于六叶彩色小风车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他叹息一声,便将轿子落地。
轿子中的林宇,颠簸了下,忽然转醒,旋即感受到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伸手摸去,发现皮肤处完好如初,但撕裂的痛感却又真实存在,渐渐地,疼痛感更如烈焰般,焚烧胸膛,疯狂地折磨着他的意志。
听得轿子内传来的动静,李茂玉微微一愣,旋即轻轻挑开帘布,当他瞧见林宇疼得坐起来时,与他四目相对,饶是他这般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愣是惊得一屁股拍在雪地里。
“前辈,我这是死了吗......”苍白的脸颊,布满汗珠,林宇艰难地开口道。
闻言,李茂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立马又改为拼命摇头,最终,坐在雪地里傻傻地大笑起来。
少时,李茂玉为林宇检查完伤口,发觉是那地煞天罗网替后者挡住了致命剑伤,不过,如此逆天的恢复速度,令得他口中啧啧称奇。
“青年,你先忍着,等过了今晚,估计会好些,天亮后,俺找个医官,让他给你好好瞧瞧。”李茂玉皱眉道。
林宇点了点头,浑身猛地颤栗,那胸口的烈火,突然向全身扩散,浑身上下流动的血液,瞬间沸腾,他窜出轿子,扒去上衣,光着膀子在雪地中打滚,奈何这冰天雪地,却不能使得他有一丝的慰藉,反而让得他越发感受到皮肤撕裂之痛。
折腾了好一阵,林宇越发痛苦,牙关紧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前辈,我快不行了,你行行好,给小子一个痛快。”
亲眼目睹林宇体表的皮肤由红润变成了碳红,最终竟是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火苗,纵使李茂玉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头皮发麻,他沉默了许久,随后从轿子中寻来残剑,然而,当他拿起残剑的那一刻,漆黑的眸子,便死死盯在残剑之上。
要知道,这残剑与他朝夕相伴,其有几斤几两,他一碰便知,如今,其重量明显少了些,仿若被掏去了剑心。
手指轻弹剑身,剑鸣声回荡,李茂玉眼眸微眯,眸子中的目光,越发深邃,随后,来至林宇身旁,布满老茧的手掌,忍受火焰的炙烤,轻轻地按在林宇胸膛,当他的元力进入林宇体内之时,那原本紧皱着的眉头,总算微微舒展了些。
“俺猜,俺剑中原本藏着一枚异骨,无形中被你体内的异骨吸引,误入你体内,治愈了你的伤口,看样子,它是想挣脱出来,你想办法将它炼化,才能避免它的反噬。”
听得李茂玉的话,林宇欲哭无泪,他苦苦追求的圣人骨,竟会如此容易到手,而这第三枚圣人骨,却是如此诡异,几乎要了他的命。
“前辈助我。”
“嗯。”
得到了李茂玉元力的支持,林宇强忍着焚体之痛,盘腿打坐,正当他打算全力炼化胸口这枚圣人骨之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倒也简单,其实并不是李茂玉所说那般,圣人骨可不会挣脱,而是这枚圣人骨是在他昏迷之中自行融合,完全是融合错位置,才造成烈焰焚身的后果。
想通此,林宇总算是看见希望,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又摆在眼前,那就是他需要将胸口这枚圣人骨剥离,再融合到它该去的位置,其中的剥骨之痛,不亚于这烈焰焚身。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林宇疯狂地坚持着,当他利用元力将第三枚圣人骨剥离了十分之一,丹田内已然空空如也,但很快便有一道雄厚的元力,从外界注入到他体内。
至天明,一声闷雷,大雪方停。
林宇也终于完成了剥离与融合,他的修为也如期迈入小宗师中期,甚至是只差一步,便是巅峰。
舒了个懒腰,林宇贪婪地呼吸林海间的新鲜空气,重生的喜悦令得他眉飞色舞,但见一旁的李茂玉靠着大树入睡,其一只手掌,皮肤焦黑,布满裂纹,深可见肉,林宇怔了许久,他要是没记错,昨夜李茂玉的那只手,从始至终没离开过他的胸口。
朝阳透过层层树枝,斑斓的光点,洒在李茂玉的脸上,李茂玉转醒,瞧见林宇神色动容,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手上,遂咧嘴笑道:“青年,恭喜你,又突破了啊。”
林宇连忙上前,捧起李茂玉的那只手,心头感激万分的话,到了嘴边,却哽咽了下:“前辈......”
瞪了林宇一眼,李茂玉缩回手,一脸嫌弃道:“咦,你这是弄啥,太膈应人了,昨晚要不是你一心炼化那异骨,俺都打算请你尝尝这烧烤的味道。”
闻言,林宇无话,他发觉外界都误会了李茂玉,对方也是有血有肉有真感情的汉子,也会如常人一样开玩笑,虽然这个玩笑很冷。
扯下轿子的帘布,林宇撕下一块细长的布条,便是帮李茂玉包扎那只受伤的手。
“前辈,之前在那道观中,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俺说了什么?”
见李茂玉似乎忘记,林宇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你说我母亲是拓跋皇后......”
李茂玉一愣,遂哈哈大笑,笑得前翻后仰,合不拢嘴,差点背气,林海上空一直回荡着他那爽朗的笑声,直到林宇将手中布条狠狠打了个结,他才倒抽一口冷气,停止了大笑。
“其实俺说给别人听的,当时那破道观外有拓跋飞燕的人,俺故意那么说,就是想气死她,哪知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子了啊。”
林宇嘴角抽搐,他自然是从没当真过,毕竟他与叶承志长相无异,若真是拓跋飞燕所出,纵使云天帝胸襟广阔怀着天下,那也不能让叶公明干副总理大臣。
这时,一阵冷风袭来,掠过这片林海,树梢齐齐弯曲了些,抖下一堆堆的积雪,李茂玉抬眼望去,脸上瞬间恢复往日般的冷淡,冲林宇道:“青年,你去打只野味,俺这两天没吃肉,嘴里都快淡出鸟来。”
林宇连忙点头,随后大步向林海深处走去,他现在能为对方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青州的这场大雪,历经十数天,冻死牲畜无数,更别说这片林海中的小动物了,林宇寻了许久,林间寂静的可怕,连根动物毛都没发现,正当他打算返回时,忽然发现不远处雪地里,探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他定睛一看,对方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此刻,那白兔东张西望,没发现躲在树后的林宇,一蹦一跳,向这里过来,十分灵动。
林宇大喜,脚下缓缓靠近,正当他来到最佳捕捉位置时,兔子发现了他,那微红的双眸,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浮现一抹惊慌,竟用后腿蹬起了积雪,挡住林宇视线,继而飞奔逃去。
“小可爱,前辈要拿你打牙祭,我也没办法,你快到我怀里来。”
林宇在后猛追,几番就要得手,奈何这林间积雪太深,而兔子又身法迅捷,往往危急关头,便如同那飙车漂移般,掀起一片雪花,立马甩开林宇一段距离。
眼见兔子求生欲望如此之强,林宇心生放弃,却见一个纸人迎面奔袭而来,动静之大,竟将林间积雪卷起,那兔子吓得慌不择路,旋即回头跳入林宇怀中。
“是你。”瞧得纸人背上的上官飞花,衣衫褴褛,林宇不免吃惊,连忙捂紧怀中的兔子。
“夫君,你没死,太好嘞。”终于见到了林宇,上官飞花那原本惊讶的脸上,顿时绽放灿烂的喜悦,只是那喜悦稍纵即逝,立马又换作了深深地焦急:“李前辈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话落,远远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大地发抖,树枝上的积雪纷纷坠落。
二人一兔,同时循声望去,就见这片圣洁的雪白林海上空,远远升起浓浓的黑烟。
“遭了,前辈遇到了危险。”脸色骤变,林宇顾不得和上官飞花解释,便是抱着兔子,飞速掠去,他突然明白李茂玉为何让他来打兔子,多半是后者预知了危险,才将他支开,毕竟经过昨晚逆天般的消耗,李茂玉此刻体内的元力十不存一,一旦遭遇强敌,自保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