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宛平县,
县衙内,
春意盎然却难掩一丝慵懒之气。
知县黄胜、县丞于子伍与主簿夏富昌三人围坐于茶案旁,茶香袅袅,气氛闲适。
窗外偶尔传来孩童嬉戏的欢笑声,
与这静谧的县衙形成鲜明对比。
“黄大人,春节已过,这闲暇时光倒是难得。”
县丞于子伍轻啜一口茶,打破了沉默。
知县黄胜微微一笑,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是啊,于大人。
不过,咱们这官职虽小,责任却重,片刻不得闲啊。”
正说话间,
典史张生匆匆步入,手中紧握着一份文书,
神色紧张:
“大人,朝廷户部有紧急发文,需您亲自过目。”
黄胜微微皱眉,随即挥挥手:
“张生,念吧,这里没有外人。”
张生应声展开文书,声音清晰而有力:
“户部发文,为强化国本,
确保税赋公平,特令全国各县清丈土地,
重新测量并编制赋税册,
以精确记录每户田地详情及应缴税额。”
主簿夏富昌闻言,眉头紧锁:
“这……去年不是刚上报过吗?
怎的又突然要重新来过?”
县丞于子伍看向黄胜,
眼神中满是询问之意:“黄大人,
您看此事该如何应对?”
黄胜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哼,想必又是朝中那些个天官们一时兴起,
搞出的新花样。
咱们做做样子,应付过去便是。
这天下大事,
哪是他们一句话就能轻易改变的?”
夏富昌闻言,急忙压低声音提醒:
“大人慎言,此等言辞若传入京师,恐有不妥。”
黄胜却不以为意,摆摆手:
“无妨,我黄某人在朝中也是有靠山的。
我妹妹乃是京城四品大员之妾,
谁人敢轻易动我?”
说罢,他转向张生:
“张生,你即刻安排人手,
去走走过场,清丈土地之事,不必太过认真。
记住,
重要的是别让上面的人看出咱们在敷衍。”
张生领命而去,心中却暗自嘀咕:
这黄大人仗着有靠山,行事愈发嚣张,
却不知这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岂能儿戏?
随着张生的离去,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于子伍与夏富昌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心中各有思量。
他们深知,这清丈土地、编制赋税册之事,
虽看似繁琐,实则关乎国计民生,非小事一桩。
然而,
面对黄胜的轻率态度,他们又能如何?
窗外,春风依旧和煦,
却似乎吹不进这县衙之内,
一股无形的压力与不安,
在三人之间悄然蔓延……
县城的街角,
一块新换的告示榜前人头攒动,
衙役正费力地将一张黄底黑字的告示贴在木板上,引来周围百姓的阵阵议论。
阳光斜照,字迹虽清晰,
但对大多数不识字的人来说,却如同天书一般。
“哎,这上面写的啥啊?又有啥新规矩了?”
一位大婶扯着嗓子问,
周围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解。
这时,
人群中挤进来一位年轻的童生,
身着青衫,手持书卷,一副书生模样。
他见众人困惑,便主动上前,
清了清嗓子:“各位乡亲,让我来念一念吧。”
“好哇,小秀才,快给我们说说。”
众人纷纷让路,围得更紧了。
童生定睛一看,缓缓念道:
“兹因朝廷旨意,
本县将重新清丈土地,以均平赋税……”
话未说完,人群中已是一片哗然。
“哎呀,又要丈量土地了,
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多交税嘛!”
一位老汉摇头叹息。
“是啊,那些丈量的官员,
哪个不是趁机捞油水?
到最后,苦的还不是咱们老百姓!”
旁边的大婶愤愤不平。
“就是,为啥只测咱们这些穷苦人的地,
那些地主老爷们的田产咋不见动静?”
一个青年小伙子愤愤地说道,
周围人纷纷点头附和。
“唉,世道如此,咱们又能怎么办?
只能忍着,敢怒不敢言啊。”
老者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无奈与悲凉。
气氛一时变得沉重起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与不满。
童生见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深知这世道的不公,却也无力改变什么,
只能默默收起书卷,退回到了人群中。
阳光依旧明媚,
但告示榜前的人群却像是被一层阴霾笼罩。
数日后,
宛平县的天空被一层厚重的阴云笼罩,
仿佛预示着不祥之兆。
在一片贫瘠的农田上,
一位佃农正弯着腰,
与年幼的女儿一同辛勤劳作,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
却难掩眼中的疲惫与无奈。
突然,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田间的宁静,
只见一县衙小吏领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衙役,
在地主的趾高气扬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走来。
“喂,老头,听说你家还没交今年的赋税?
赶紧的,别耽误了我们时间!”
小吏一脸不耐,声音中带着几分威胁。
佃农抬头,满是沟壑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大人,今年收成不好,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
“拿不出钱?
那地总该有吧?
按照规矩,没钱就用地来抵!”
地主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话,
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佃农的女儿紧紧拉着父亲的衣角,
眼中噙着泪水,不敢出声。
“大人,这地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没了地,我们可怎么活啊!”
佃农几乎是哀求道。
“哼,少废话!要么交钱,要么交地,否则……”小吏话未说完,一名衙役已上前,粗鲁地推搡着佃农。
“别,别动手!”佃农踉跄几步,几乎摔倒。
“没钱?那就把你女儿卖了,还能值几个钱!”
地主突然提出这个残忍的建议,
引来周围一阵哗然。
“不!我死也不会卖女儿的!”佃农怒吼,
拼死护住女儿。
然而,
他的反抗换来的却是更加残忍的殴打。
衙役们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将佃农打倒在地,鲜血染红了泥土。
“住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怒吼,
但更多的人只是敢怒不敢言,
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悲剧上演。
最终,
这帮官员和地主在一片咒骂声中扬长而去,
留下的是佃农那重伤不起的身躯和孤苦无依的女儿。
不久之后,
佃农因伤势过重,无钱医治,含恨离世。
他的女儿只能无助地跪在父亲的坟前,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周围是同样命运多舛的乡亲们无声的叹息与同情。
这一幕,
深深刺痛了每一个在场人的心,
也揭露了那个时代深深的不公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