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最后一天,天空如同被墨汁浸染,细雨如织,连绵不绝。
朱翊钧孤身立于乾清宫的台阶之上,任由雨点肆意拍打着他的衣襟,
脸庞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雨幕,看到更远的地方。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雨中的宁静,郑阳浑身湿透,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气喘吁吁地跪倒在朱翊钧面前:“皇爷,出事了!”
朱翊钧的瞳孔猛地一缩,但表面依旧波澜不惊,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何事如此惊慌?”
郑阳抬头,眼中满是急切:“皇爷,奴婢刚收到急报,张阁老的父亲,张老太爷,不幸仙逝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朱翊钧的心猛地一沉,但他迅速调整情绪,沉声道:“朕知道了,你速去安排,京城务必保持稳定,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奴婢遵命!”郑阳领命,再次转身,不顾雨水冲刷,匆匆消失在雨幕中。
而此时,张府内已是一片哀声。
张居正紧握着手中的讣告,那薄薄的一张纸仿佛有千斤重,他的手在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悲痛。
“父亲……怎么会这样?”张居正喃喃自语,眼眶泛红,他努力平复情绪,望向一旁同样悲痛欲绝的张敬修,声音虽颤却坚定:“敬修,准备举丧,一切从简,但不可失了礼数。”
张敬修点头,眼中含泪,迅速行动起来。
很快,张府内外哭声四起,哀悼之声穿透了雨幕,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一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京城中的各路人马开始蠢蠢欲动,有人暗自窃喜,认为这是扳倒张居正的大好时机;
也有人心怀忧虑,担心朝廷因此动荡不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朱翊钧的龙床上,他缓缓睁开眼,伸了个懒腰,仿佛要将重生以来的疲惫一并驱散。
身边的宫女们轻手轻脚地为他更衣洗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祥和。
“今日无朝会,也无张阁老的课,真是难得的清闲。”朱翊钧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中却暗自思量着张居正父亲去世的复杂局势。
锻炼完毕,用过早膳,朱翊钧的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但眉宇间仍难掩一丝忧虑。
“郑阳,京城可有异动?”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实则目光如炬,紧盯着郑阳的反应。
郑阳躬身答道:“回皇爷,京城如今议论纷纷,皆因张阁老居丧之事。
朝野上下,人心浮动,不少人前往张府吊唁,更有声音呼吁张阁老应遵孝道,回乡守制三年。”
朱翊钧闻言,轻轻点头,心中却翻江倒海。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张居正个人的问题,更是朝堂势力的一次重新洗牌。
内阁之中,张居正、马自强、吕调阳、张四维四人,各有心思,而张居正一旦离位,其后的权力斗争将不可避免。
他暗自揣测张居正的心思,是否已如外界所传,开始筹谋“夺情”之策?
“郑阳,你且说说,朝中诸臣对此事是何态度?”朱翊钧故意将话题引向更深处,试图从郑阳口中探得更多信息。
郑阳略一沉吟,道:“皇爷,朝中大臣多持观望态度,但私下里,不少人确实希望张阁老能回乡守孝。毕竟,内阁之中,张阁老一力主政,若他离去,权力格局或将生变。”
说到这里,郑阳偷偷瞄了朱翊钧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继续道:“尤其是张四维大人,虽平日里对张阁老恭敬有加,但私下里,恐怕也盼着这机会能更进一步。”
朱翊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深知,这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张四维的心思,他早已洞若观火。
现在内阁有四位大学士,张居正 ,马自强,吕调阳和张四维,四个人之中,张居正是首辅,马自强是次辅,不过马自强因病已在家养病数月不参与政事。
如果张居正回家守孝三年,按照顺序吕调阳就应该进位首辅。
张四维理所当然的是次辅,这两个人很大可能都在期盼着张居正回家。
不过吕调阳年纪也大了,现在身体也不好,估计争元辅之位也是有心无力了。
“至于那些被张阁老改革波及的老臣,如刑部尚书陆光祖、左都御史葛守礼等,
更是巴不得张阁老能借此机会退出舞台,好让他们有机会能入阁。”郑阳补充道,语气中不乏对人性复杂的感慨。
朱翊钧轻轻叹了口气,这朝堂之上,果然没有一片净土。
他看向郑阳,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让人密切监视京城动向,尤其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朕要看看,这场夺情大戏,究竟会如何上演。”
“是,皇爷!”郑阳领命而去,心中却也不免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暗暗担忧。
张府内,
气氛凝重而复杂,张居正独自坐在书房,面色虽已恢复几分血色,
但眉宇间仍难掩哀愁神情。
此时,门外轻响,一名下人通报:“兵部尚书王崇古大人到访。”
张居正闻言,眼神微动,迅速调整情绪,示意下人引见。
不多时,王崇古步入书房,一身朝服未卸,显得既庄重又急切。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已明了此行目的。
王崇古在嘉靖二十年(1541年)中进士,
历任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等职,后因在边防和军事上的杰出贡献而逐渐升迁,曾任宁夏巡抚、三边总督等职。
王崇古也因此张居正的看中和重用,万历四年进京为刑部尚书,刚刚改任兵部尚书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