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的流程,廷推由内阁首辅大学士主持,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不在,次辅马自强抱病在家休养,主持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吕调阳的身上了。
吕调阳起身领旨,随即坐下,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兵部王尚书已致仕,皇上恩准,现需廷推新任兵部尚书。”
此言一出,会场内气氛微妙。
内阁中,吕调阳与张四维皆是张居正的铁杆支持者,举荐之人自然不出所料,皆是张居正一派。
吏部尚书之位空缺,自宋纁致仕后,张居正便亲自兼任。
吏部左侍郎申时行,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暗自咬牙,不敢轻举妄动。
户部尚书王国光,同样是张居正的得力干将,户部侍郎李幼孜更是张居正夺情事件的首倡者,二人对张居正忠心耿耿。
兵部尚书王崇古,虽支持张居正改革,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准备致仕回家,乐得清闲。
工部尚书曾省吾,人称江陵一系宠臣,对张居正言听计从,从不参与朝中争斗。
刑部尚书吴百朋,虽性情刚烈,却因嘉靖年间抗倭有功,与张居正相得益彰,算是张居正的支持者之一。
六部之中,张居正的势力根深蒂固,尚书、侍郎皆是他的心腹。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瓒,虽三朝元老,资历深厚,却从不轻易涉足朝中争斗,今日也只是眯眼旁观,不发一言。
朱翊钧一一审视着众人,心中暗自盘算。
在这大明王朝的权力巅峰,紫禁城的深处,张居正的触角已悄无声息地延伸至每一个角落。
朱翊钧,这位年轻的帝王,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上,心中却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深知,张居正在朝中的势力庞大,甚至地方督抚一级也多有他的亲信。
这“权倾天下”四字,用在张居正身上,竟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
朱翊钧心中暗叹,他明白,这大殿之内,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流涌动。
每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平衡,才是皇权的关键。
朕要的是大明江山的稳固,而非一人之独大。
历史上唐高宗李治,便是个中高手,他以后党平衡长孙无忌为首的外戚和世家门阀,效果显着。朕,也要做这样的皇帝。
朱翊钧看向大殿内的众人,心中暗自思量:要让这些人听话,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才是真正的政治手腕。
今儿个,吕调阳一开腔,抛出方逢时、吴兑、张学颜这三位候选人,就像往热油锅里丢了三颗石子,炸得众臣心里噼里啪啦直响。
“嘿,说到底,还不是张阁老手底下那帮子人?”一位侍郎低声嘀咕,眼神却不住往龙椅上的朱翊钧瞟,心里盘算着自家主子的小九九。
吕调阳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内阁初步定了三位,方逢时、吴兑、张学颜,诸位有啥高见,都别憋着,说出来听听!”
话音刚落,场面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这时,刑部尚书吴百朋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洪亮:“要我说,方逢时那是最合适不过!
边务也熟,打起仗来也是英勇,兵法也娴熟!”
户部尚书王国光一听,嘴角勾起一抹笑,慢悠悠地接话:“吴尚书此言差矣,照您这说法,吴兑在蓟辽那可是战功赫赫,土蛮、鞑子见了他都得绕道走,地方安宁,军队稳定,我看他也挺合适嘛。”
工部尚书曾省吾见状,也不甘示弱,插话道:“哎,你们别忘了张学颜,那辽东土蛮可是他一手平定的,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功一件!”
几个侍郎随后也加入了这场“口水战”,一个个跟说相声似的,捧哏逗哏轮番上阵,表面上客气,实则暗流涌动,刀光剑影。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心里跟明镜似的,看着下面这群大臣明争暗斗,心里暗自好笑:“这廷推,还真是比唱戏还热闹。”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张学颜那边渐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毕竟新晋官员,根基尚浅。
王国光和吴百朋两位老狐狸,开始联手发难,专挑张学颜在现任职位上的“短板”。
“军功是硬,但升官得看现在干得咋样,张学颜嘛,侍郎还没坐热乎呢,有啥成绩可言?”王国光一番话,直接戳中了张学颜的痛处。
张学颜脸色微变,却也只能暗暗咬牙,心想:“这官场,真是步步惊心。”
就在这时,场面突然反转,王国光和吴百朋两派竟因利益分配不均,瞬间撕破脸,开始了一场更为激烈的“口水大战”。
“你那边的人,除了会打仗,还会啥?”
“哼,总比你们那边,只会动嘴皮子强!”
两人你来我往,句句扎心,却又不失风度,毕竟都是朝中老狐狸,面上还得过得去。
朱翊钧看得津津有味,心想:“这朝堂之上,还真是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行了,各位大人,咱们也别跟那菜市场似的吵个不停了!”吕调阳一挥手,仿佛是给这场无休止的争论按下了暂停键,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自嘲道,“咱们这廷推,推来推去,倒是推出了一桌子的火药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争着谁先上战场呢!”
众人闻言,不禁轻笑,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几分。
吕调阳趁机俯身与张四维耳语几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仿佛是在密谋什么大计。
随后,他站起身,对着龙椅上的朱翊钧深深一揖,正色道:“陛下,内阁与众臣意见纷纭,臣等斗胆,恭请皇上圣裁!”
朱翊钧闻言,眼神微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心中暗道:“这帮老狐狸,倒是会给我出难题。”他故意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嗯,廷推嘛,推的是人才。”
朱翊钧缓缓开口:“蓟辽边境,烽火连天,吴兑功不可没,但辽东未靖,他还得继续守着辽东。
至于方逢时,山西陕西安定,他的功劳朕心里有数,让他进京,朕另有重用。”
吕调阳闻言,连忙应承:“臣即刻拟旨,不敢有误。”
下方众人听后,神色各异,心中暗自盘算。
有人心中暗喜,有人则眉头紧锁,却都明白,这皇上的每一句话,都藏着深意,不可小觑。
“至于山西总督一职,”朱翊钧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神在众人脸上流转,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位置,可是个香饽饽,不少人盯着呢。
不过嘛,朕看重的是实绩,是能为朕分忧解难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