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两清吧
沉默了十几秒,小苇也不想将这个话题深入,故作轻松地开始小声哼唱:时光啊匆匆走,岁月一去不回头,尝遍人间苦与愁,欲语泪先流。光阴啊似水流,寒来暑往几时休,遗憾只能心中留,知己几人有。我唱人生一首歌,谁无心酸谁无忧,真假不必都看透,只要身边有朋友。我唱人生一首歌,半首无奈半首愁,不如意事常八九,唱完还有路得走。
边哼边指指床头的芭蕉扇,让他自行取用。
石明松轻轻扇了几下,似乎怕打扰到小苇的节奏。
哼到第三遍时,远处有人大声问:“缪婶,在小季门口干嘛呀。”
偷听的缪婶只得应声:“听小季唱歌呢,真好听。”
石明松深深看了小苇一眼,但小苇自顾眯眼哼着,刻意视而不见。
喊话的人和缪婶一起站到门口,小苇才住了嘴:“进来坐。”
屋里根本没坐的地方,石明松自觉站起来:“我走了。出游的事,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小苇回得决绝:“用不着考虑。”
小苇站起来相送,门口两人让开,等石明松前脚出了门,后面的小苇随即将门掩上,不给缪婶骚扰的机会。
昨晚,小苇就衡量过和石明松的关系,以他的优异成绩,铁定能考上大学。考虑他的家境及未来形势,以及自己的打算,两人很难走下去,因此,并不想有多少牵扯。
也因此,就算缪婶这个拱事精不说,小苇也会挑明自己的处境,让他知难而退。看石明松的表现,甚至没问她哼的什么歌,分明意识到了小苇的用意,真好。
晚饭后纳凉,小苇开始教时幼唱《声声慢》,这个不像白天哼的,不涉及政治,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可以放心教姜英英母女。
瘦弱的时幼记忆力不错,童音清脆,很是悦耳。
办公室的小伙姓孙名正义,小苇上学时,抄录的工作被他接替了。但由于合作社倍速壮大,工作量很大。小苇回来,当即分了一半去。
抄好回到办公室,赫然看到村长、爷爷和父亲也在,正和李炳良争执,火药味十足。
王有福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小苇冷着脸扫了他们一眼,也不招呼,直接走到自己办公桌后面整理。
爷爷怒道:“出息了,爷爷和老子都不认了么?看你现在堕落成啥样了,头发像个吊死鬼,眉眼都看不清。欺师灭祖的畜生,你也知道没脸见人啊!”
小苇充耳不闻,一眼都懒得看。气得爷爷扬起拐杖,村长赶忙拦下:“大叔消消气,小苇还是个孩子呢,再说这事,大家都有错,怪不得小苇。”
李炳良冷哼:“什么叫错,你们这是犯法。不是顾念亲情,小苇早把你们告了。”
爷爷气得喘气不均:“别以为念了几天书,就三斤摆在二斤上,翘上了天,信不信马上让你回家种田?和谁过不是过。西庄那个姓顾的,哪里比得上有福,简直瞎了你的狗眼。”
小苇依旧古井不波,动作没一丝慌乱。
村长笑道:“我家有福以前是有点小毛病,可现在已经彻底改好了。要不,让有福给你跪下赔个不是,行不?”
爷爷没好气地说:“这事怎么能怪得了有福,都来赔了好几次不是了,你这畜生还想怎样?”
小苇很认真地回:“你们都没有错,我也没有怪罪你们。是我们性格不合,真不合适。我这人不忠不孝,六亲不认,好吃懒做,硬凑在一起,也会祸害全家。指不定哪天我脾气上来了,弄死全家都有可能。与其以后过不下去,不如趁早分开,双方都别浪费时间。”
语气越是平淡,气势越是强劲。
小苇继续:“有些事,挑明了,撕破脸,对大家都没好处。都给对方留点脸面,好合好散,放心,礼金我爸会退还的。”
这警告只有小苇父亲知道意思,又不能反驳,急得朝小苇瞪眼,小苇霸气地和父亲对视,一股鱼死网破的决然。
爷爷骂道:“这是礼金的事么。是你喜新厌旧,没有诚信,道德败坏,我这就去找镇长开除你,看你还怎么嚣张。”
小苇手一挥:“去吧。”
爷爷直接将拐杖扫去,一直没吭声的父亲伸手拦,却没抓住,拐杖结结实实砸在椅子边框上,断成两截,爷爷差点被震得摔倒:“反了你了,绑回去,往死里打。”
忽听门口有人大喝一声:“你们敢。”
就见石明松和三四个男同学跑上前,其中有一个是帮过小苇伸冤的文科生,叫钱秀文,一个比较文静的男生,竟然有勇气出头,小苇曾啧啧称奇过。
几个同学呼啦啦拦在小苇前面:“新社会,由不得你们草菅人命。”
“小季别怕,跟我们去县里上告。”
一个比较壮实的同学霸气十足地附和:“捆绑不成夫妻,再敢强逼,让我爸开车过来抓人。”
这个时候,小车只有县政府有,能坐车的也是县里一等一的领导。
霸气同学一下子禁住了所有人。
村长慌忙赔笑:“误会,误会,一点家务事,几个小同志别生气。”
一阵闹哄哄的解释辩驳,好容易稳住局势,边上的王有福摆摆手:“算了,退亲吧。彩礼不用退,是我的错,就这么两清吧。”
说完,跑了出去。
小苇抬头望了一眼他远去的背影,感觉这无赖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这节骨眼上,保住了作为男人的尊严。
静了几秒后,村长摇头叹息:“看这事弄的。就依我家小子说的,两清吧。”
看着小苇的家人离去,霸气同学露出胜利的大笑:“小烦人精,没事了。”
孙正义疑惑地问:“什么烦人精,小季么?”
霸气同学笑道:“还能有谁。小季去了我们学校后,成天追着几个老师求教,把几个老师整得鸡飞狗跳,看见小季就怕,就给她取了这个绰号。”
钱秀文也笑:“你们没见过。小季去了后,语文老师一下课就跑,生怕被小季追上问问题。那样子,做贼似的,滑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