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不还就拆房子抵
冒同贤念得不紧不慢,抑扬顿挫,将领导的样子模仿德惟妙惟肖,乐得碧玉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没等他念完,小苇已经蓬头垢面地走了出来:“三天吃了六铲子,快活得要上天。还不赶紧烧饭,好请领导用完膳再说。”
桂秀:“必须吃饭。不,是用膳。”
边说边弯腰朝来人做了请的姿势:“请上座,泡好茶。”
来人还算识相:“不用客气。我就来通知一下你们。实在没空就算了。”
等来人走后,冒同贤笑道:“一群不识抬举的小屁孩。太过分了。”
小苇说:“得罪都得罪了,还能咋地。”
桂秀提出饭后一起去看他们区的的参赛节目,是话剧“爱心不能停”:“小苇是原型,最好去看看。”
冒同贤反对:“小苇一看,节目就没法上演。”
碧玉也认为不合适:“小苇最不喜欢拔高,看着闹心。眼不见心不烦。”
小苇哼道:“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啥玩意,才不去影响你们夺魁呢。”
桂秀愣住:“你确定能夺魁?”
小苇分析:“宣传部肯定会派人去,有他们参与,再烂都是最好。”
桂秀懊恼万分:“看这事搞的。早知道就不提比赛这事了。”
小苇又吩咐冒同贤:“你赶紧去传信,我们那个情歌对唱不能演,没别的节目就退赛。”
冒同贤苦笑:“估计他们不会答应。”
“那我自己去说。”
同乡同学正在兴头上,陡然被浇了一头凉水,个个露出生无可恋的神色。
两首情歌虽在到处传唱,却未正式公开。有姜英英这个坚不可摧的挡箭牌,虽有满腔不甘,但都强行隐忍着。
看着一群可怜兮兮的狂蜂浪蝶,小苇也有点于心不忍:“不参加说不过去。现在排练也来不及,这样吧,我上去随便唱一首应付一下。”
众人的脸色总算好了点,有人提议:“那你得唱那个什么撑伞接落花的。”
所有人又都兴奋起来:“对。虽然不懂是啥词,就那调调,都能听得骨软筋酥。”
小苇说:“词还没编好,就用我自己瞎编的那个。”
还是用抽签方式决定表演顺序,吸收上次教训,这次校长亲自监督。
想到后面的表演肯定会影响心情,小苇主动要求第一个表演。
其他队求之不得,因为都知道西县组实力强悍,是第一名的首选。
早有人打听到了他们的情歌对唱节目,都说“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一回闻。”
第一个表演最吃亏,不然就是不给别的组留活路。
没想到是小苇一个人上场,坐在麦克风前,边拉边唱,唱的还是方言土话。
嗲嗲的声音,欢快的曲调,如泣如诉,哦,不是,应该说浅吟低唱,听不清楚具体句子,“月色无暇”,“洁白仲夏”,“望穿流霞”,“一缕青发”,“窃语情话”,这些词还能分辨。
有这些就够了,足以让荷尔蒙们心跳加速。
“爱心不能停”的主演是文艳,果然张口就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各种高大上的口号式台词,说捐款来源是各种省吃俭用结余的,宽松的衣服和小苇比较合拍,可打了许多补丁算什么?
着重在做好事不想留名,顾忌自尊心这重点提都没提。
结尾还来个表决心再接再厉谢幕,红色作文套路现在就形成了么?
小苇恶心得实在看不下去,肚子里国粹狂飙,提前溜了回去。
还好禁止用自己的真名,不然立即就会被捧杀。
到家看到王有福蹲坐在门口,说有两千斤左右的花生黄豆没收回来,主要是小苇自己家、二嫂娘家和几个亲戚借的,各种推三堵四不肯归还。
小苇心情本就不好,没说的,正好发泄一下。
桂秀他们回来,看到院子里多了一辆自行车,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隔着房门报告说“爱心”得了第一,海城得了第二,小苇得了第七。
小苇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只说自己明天一早会回家办事。
独自坐车到镇上,没等骑车的王有福,便杀到家里,撂下狠话:“明天不还,拆房子抵。”
谁都不相信小苇会做得这么绝,等看到王有福父子带着一大群人闹到门口,才发觉这不是开玩笑。
母亲及二哥气得要和小苇拼命,被人拉住。
二姐起凤夺过棍子就向小苇身上招呼,结果被王有福挡在前面,背上生生挨了一下。
村长没好气地说:“自己家的人都不带头还,别人还不更加耍赖。”
有人帮腔:“小苇可是亏了一半钱借出去的,照价钱算还一倍半都不过分。”
有人直接开骂:“当初借粮卖赚钱,现在连一半的本钱都不肯还,良心让狗吃了。”
“好人难做。这世上有良心的太少了。”
“你们少说点。不会是一家子做戏给我们看的吧?”
“我看不像。要说做戏,这戏也做得太真了点。”
小苇冷声道:“别废话。先把花生黄豆都搬出来,不够就拆房子。”
二嫂恶狠狠地盯着小苇:“你有种把全家都逼死。”
小苇冷笑:“不用担心。这边收好了就去你家。”
王有福马上指挥人将几个看住,动手搬运。
称好重量,还少一百多斤。小苇二话不说,操起棍子冲进屋里一顿砸,噼里啪啦碗碟乱飞,连吃饭的锅都砸了。
浩浩荡荡土匪进村似的赶往第二家,才不管你有多穷,必须给,简直比旧社会地主收租还狠。
好在有了前车之鉴,个个吓得赶紧准备,不够就到处借。
刚刚收上来,都有富余,借起来并不难。
借的时候是为了贪便宜,为了赚钱,明知道小苇在吃大亏,还坚持将限额借满,道义上先矮了一截。
就这样,两天内便全部收齐。
参与征收的有二十多人,每人发了一块钱。
小苇再次撂下狠话:“以后宁可烂掉。概不外借。”
明年会开启大锅饭模式,所有粮食全部上缴集体,还借个毛啊。
王有福也开始怀疑小苇的战争预言:“你说那事真的会出现么?”
“当然。你要想尽一切法子保存好,经常翻晒,得保证三年不坏。”
“这没问题。”
“再有人借,你就说我随时会来拉走送人,能瞒多久瞒多久。”
“好。你这么闹,家里人不会真恨你吧?”
“恨就恨呗,我又不在乎。”
经过这事,小苇的六亲不认又加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