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一定要歌舞升平吗?
好久不见的文艳来找,着实让人莫名惊诧。
听说要在学校搞一场演出,更让所有人怀疑人生。
桂秀气极反笑:“这个时候,歌舞升平,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文艳满脸的无奈:“学校接二连三出乱子,上面担心春节期间还会不安稳,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绿珠反对出去搞事:“这不是你们宣传队和宣传部的事么,和我们有啥关系?”
文艳苦笑:“你觉得我们搞的那些还有人信么?不被赶下台就算客气了,弄不好还会挨揍。”
桂秀颇不以为然:“你们不会派军队维持秩序吗?”
文艳哭笑不得:“那不叫维持秩序,那叫火上浇油,纯粹是在作死。”
冒同贤摇头:“这种情况下,转移矛盾这招,不一定有用。”
文艳也持怀疑态度:“上面认为,有用没用都值得一试,说不定有点效果呢。”
小苇冷着脸问:“上面对节目有要求么?”
文艳摇头:“这种时候,还谈什么要求,只要能安抚他们的情绪就行。”
小苇加固:“反动的也行?”
文艳点头:“可以说,可以骂。”
小苇冷笑:“我信你个鬼。这事干不了。”
文艳认真地问:“你就不想和全校师生狡辩几句?”
小苇摇头:“不想。巴不得他们打得你死我活呢。”
文艳摇头:“都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事情走到现在,任谁都没办法。”
“不。那就是我的本意。有些蠢货就该被淘汰,免得将来祸害更多的人。”
文艳叹息:“算我求你们了,行不?”
小苇鼻子一抽:“这根本不是你的主意,多管闲事干嘛?谁出的鬼点子,让他自己来。”
文艳抹了一下眼睛:“他对你有误会,很大的误会,没脸见你。”
小苇断然道:“世上根本不存在误会,只有信任不信任。感情上的事,只要有一次不信任,就再无可能。”
“到底怎样你们才会同意?”
“让市委给个免死金牌,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记住了,是市委的,宣传部的狗屁不值。”
其实小苇知道,当初带着刘建安那群死忠粉到社区门口声讨,认为要实现平均平等就得彻底,所有人不仅要在一个锅里吃饭,还要睡在一起才能体现公平原则。你家睡雕花红木床,他家睡绳床。怎么公平?强烈要求干部带头实行一起睡,这事连桂秀都有些误会。
加上小苇对那种事的熟稔程度,毫不隐瞒的态度,永忠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小苇就是那种人尽可夫的贱货。
小苇又没有丝毫的解释,更加深了永忠的确信程度。
感情上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得明白。
权衡了各种利弊后,小苇觉得,对全校师生有点交代也不算坏事,毕竟饿肚子还会继续很长一段时间。何况蠢货遍地,无望和不满的情绪得不到发泄,很容易被个别激进分子煽动,走极端会成为正常现象。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折腾出点动静来,在这沉寂的氛围增加点活气也好。
当天冯主任亲自把邀请函送来,上面清楚地注明,不许录音拍照记录,所有节目都以文艺作品对待,永不追究节目本身的任何问题。
明知在可以颠覆一切的将来,这份证明并没什么卵用,小苇还是很满意地收起:“你们有几个节目?”
冯主任苦笑:“经过商议,只能演两三个搞笑的话剧小品。那四首歌,觉得只有声声慢可以演,其他,全特么是骗人的鬼话。”
小苇冷哼:“因为我们这里是鱼米之乡,几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才会有此怨言。这要是在其他地方,这种情况是常态,你就不会觉得是鬼话了,而且还会感恩戴德。”
冯主任叹息:“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惜,现在很少有人会理解。关键是,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让人看不到希望。”
小苇摇头:“置于死地而后生,看不到希望,就是希望。”
冯主任拱手道:“借你吉言,一起苟延残喘吧。”
演出定在两天后的小年夜,根本来不及排练。
当然,也不需要排练。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场演出都显得不合情理且颠覆认知。
前两天那次,小苇虽然骂得别人不敢回嘴,但那是屈服于枪杆子之下。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一个吃饱撑得慌的,堂而皇之教训挨饿的,说什么都是扯几把蛋。
被小苇接济过的,最多两三百多人,但因为扩招,全校大学生已超过三千。
借平均之名不甘心不服气的,占绝大多数。大前天虽然抓了十几个,但上千人又联合起来跑去市政府抗议声讨,谁也不敢说平均不好,只得将那十几个释放。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系列事件都是因为小苇做好事引发的,有聪明人就想到了这一招。
把小苇推到最前面,让小苇自己解释,或许可以平息点怨气。
这中间也有永忠的纵容,说小苇有即兴创作的能力,有能把话唱到人心坎里的急才。
这场演出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一般,孬好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听惯了宣传的大聪明们,都觉得已经猜到小苇要说的话,猜到演出的内容。
到场的只有五六百人,用不出席以示不屑和抗议。
饱经风霜的小苇大妈可不在乎,独自抓着二胡坐到麦克风前,毫不掩饰地摊开她加紧改的词,唱第一首世俗如泥。
哀怨的曲调一下子确定了这场演出的格调,和大聪明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世界如污泥,哪有莲花盛开的地,我们活着只为油盐柴米。这生活如飞絮,不知明天飘哪里,唱一首歌将那苦难来铭记。人生匆匆,回首都是泪滴,这命运如荆棘,青春理想难寻觅,一步一步踩入深深谷底。
麦克风声音开到最大,歌声通过窗户门向整个校园传去。
第二遍就有不少人开始抽泣,小苇自己都唱得动了情,语调嘶哑接近哽咽。
唱完再抬头,会堂的人已经增加了一倍,还在默默向里进。
没有人说话,连脚步声都尽量放到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