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壁中的身影一动不动,两双紫目相对,凶狠,杀意,警惕,和茫然。
叶昭瑜微微有些紧张,不知作何反应。
她一直以为这具身体是个空壳,自己则被某种规则支配着在这里感七情,观万物。
千万年前的一场大劫后,世间早已没有仙族,神族也失去了踪迹。
即便在修仙界的史载上,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也是语焉不详。
所以对于进了木剑后听到和见到的一切,叶昭瑜都格外震惊。
但她无法自如地行动,只能像人间皮影戏的人偶一样,被操纵着说话,做事,感受着宵练的喜怒哀乐,一吐一息。
最大的自如就是之前去刑牢时,出手挡住宫门,见到了宵练的模样。
她的面容与壁画上人身蛇尾的精怪十分相像,昏倒在地的男人和那个壁画上的男子也颇为相似。
如果这是时光回溯,那柄仙剑的来头未免骇人了些。
以神族为剑灵,历经天地浩劫,在世间度过了茫茫千万年。
当然,仙剑并不是目前的叶昭瑜可以肖想的,宵练正在死死盯着她,而且杀意极浓。
叶昭瑜注视着宫壁中倒映出的紫目,心悸的同时,不得其解。
宵练为什么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是过去时光的回溯吗?
她看着宫壁中宵练的身形,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若是细究,崖下湖底的精怪与宵练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她们虽然面容相似,气质与行为都不太一样。
与宵练相比,崖下的精怪仿佛有些轴,思维很固定,非常容易陷入癫狂的状态中,就像是刚刚开了智的妖族。
宵练用紫目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宫壁中的倒影,可是先前的那股异样仿佛只是个错觉,她锁着眉,扭过了头。
在她体内的叶昭瑜微微松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地上的男人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宵练阴沉着脸召来侍从,吩咐她们喂些药让男人醒来。
虽然是真神亲授,但凡人的身体竟能承受住神印的威压,这并不是件正常的事。
他身上定然有什么特殊之处,宵练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一剂猛药下去,男人终于又醒了。只是脸色愈加苍白,毫无血色。
一介凡人之躯,几次受了丹药转醒,身子其实已经被灵丹喧宾夺主地掏空了。
宵练对他毫无怜悯,让他存活至今已是最大的仁慈,还指望嘘寒问暖不成?
因此男人醒了只能继续用神印为小酒疗养真源,晕了就再喂灵丹,醒了再去控制神印,如此反复。
三天过去,小酒的真源终于停止了流失。甚至由于神印的温养,紫晶瞳愈发莹润,黑色的长发也逐渐转为淡紫。
男人则眼眶凹凸乌紫,面颊贴骨,身瘦如柴,形似干尸。
小酒蹦蹦跳跳地下了塌,细嫩的手指戳了戳晕倒在地的男人,只剩下面皮了,一指下去,轻易就碰到了骨头。
细密翘长的睫毛上下扫了扫,小酒的脸上展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指尖却快速地生长伸长,寒光闪闪,锐利地仿佛一把刀,划破男人的脸,露出了森森白骨。
宵练刚从长老那儿回来,见状面色微变,猛地上前将小酒拉了回来,见她没受伤才舒展了眉眼,嗔道:“这般没有记性,上次可吃了不少苦头。”
小酒抬头望向宵练,嘟起嘴巴:“姐姐,他是我的奴隶吗?怎么这般放肆?倒在这里把我的水晶宫都弄脏啦。”
宵练蹲下身来与她平视:“以后他就住在你的前殿。”
小酒微微一愣,睁大眼睛:“可是姐姐先前不是说,觉脉日后就带小酒去真境一起修炼吗?”
宵练不动声色地瞥了男人一眼,摸着小酒的头温声道:“现在这里更适合你的修炼。”
小酒的脸垮了下来,眼中含泪,一边躲开了宵练的抚慰,一边委屈大喊道:“姐姐骗人,明明之前说好了等血脉觉醒后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你现在又要把我丢下,呜呜呜。。。”
宵练有些头疼,掰着她的身体耐心解释道:“方渊战场战事焦灼,且隐有向外扩张之势,日后真境也是动荡不安,远不如螭湖适合潜修。况且有这个男人在,你日后的修行定比在真境修炼要快得多。小酒,你和族人呆在一起,姐姐也放心。”
小酒一把甩掉宵练的手,呜呜地跑了出去。
宵练站了起来,看着她跑出水晶殿的背影,浅浅地蹙着眉。
周围的空间逐渐虚幻,晕眩,叶昭瑜闭着眼向后踉跄了两步。
再睁开眼,又回到了刚进入这片世界的草地上。
远处群峰连绵起伏,山泉瀑布倾泻而下,螭湖青雾笼罩,无边无垠。
唯一的不同就是湖边的草地上建了两座小木屋,其中一座屋顶上遍布野花,姹紫嫣红。
叶昭瑜刚凝眉思索着,遍布野花的小木屋里就跑出来一个身着紫纱的曼丽少女,笑容甜蜜,眨眼就移到了叶昭瑜身旁,轻轻跃起将自己挂在了叶昭瑜的身上:
“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宵练抱住少女,面带笑意道:“你的成年礼,我自是要早早回来做准备。”
紫晒族是神族中生长较快的族落,1000岁血脉觉醒前皆为幼童,神力微弱。觉醒血脉后,修为突飞猛进,身体也快速发育,1200岁就成年了。
她看向远处草地上的的两座木屋,不动声色道:“那两座木屋是做什么的?”
挂在她身上的小酒身子微僵,跳了下来,低着头小声道:“那房子是我现在的洞府。”
抬头对上宵练似笑非笑的目光,她顿了顿,鼓起腮帮辩解道:“姐姐,先生是凡人之躯,螭湖剧毒,虽然每月有解药,但也过得实在煎熬痛苦。我想着,左右他不可能逃跑。。。”
宵练看着她,平静道:“先生是谁?”
小酒噤声,好半响才嗫嚅道:“是—那个凡人。”
宵练心中生起一团难以遏制的怒火,真境愈发繁忙,自己不过是百年未回,那个低贱的凡人竟把小酒哄到如此地步。
正想着,另一个木屋中缓步走出一个白衣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远远地向宵练拱手拜身:
“长殷,见过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