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族虎狼之地,你们可想清楚了。”乍闻余空和唐鹏竟想去乌月族寻曹小剑之事,楚怜目光一凝,偏过锋锐的眉眼来。
唐鹏与余空对视了一眼,不改决心,“毕竟那日是我们丢下曹小剑在先,把他寻回自是必然。”
楚怜不希望在这种时刻有任何意外打扰到她,可林岚等人终归是东林门生,本不该被卷入这场纷争,那时的楚怜想到,若借此让他们自己行动,远离战场,是否会安全许多?
然而她依旧出言提醒道:“以我斥候昔日的状况看来,曹小剑未必会有性命之忧,反倒是你们的出现恐怕会给他带去变数。”
“我们会仔细行事的。”余空答道。
看两人怎么都是不会松口的,楚怜叹了口气,“前两天我刚派了宁长欢离城执行任务,我差他人与你们一起吧。”
余空听出了楚怜语气中的些许无奈和迟疑,他恐一起行动的又会是如落阳坡埋伏时那般不顾大局之人,人心隔肚皮,没了楚怜约束是来帮忙还是麻烦都不一定,于是他道:“这是我们任性的要求,所以楚城主不必为难,我们二人前往即可。”
楚怜没再挽留,“我会让前方之人关注你们,如遇危险,他们会为你们拖延时间,一定要头也不回地逃,可明白?”
两人皆是心中微动,唐鹏不善言辞,只有摸着脑袋傻乎乎地笑着,余空执礼代他道:“楚城主之恩,必铭刻于心。”
……
陈设简单的木屋里,发丝花白的老者背着手听完了乌月教之人的汇报,他的上半身被埋藏在了阴影里,久久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挥了挥手斥退了那人,干涩的唇瓣开合,发出了一阵喑哑的声音,他对着屋角更深的那片黑暗道:“你都听到了吧,十万大军无人生还,是真正的、字面上意思的无人生还,如此,你还要留着他吗?”
那片阴影里传来了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一头长发高束的少女坚定地看着老者:“他既能为雪城所用,若知其所需也必可为我们所用。”
“如若不成……”
“纵使不成,留他在此,于我们无害,还可断雪城一臂,又有何碍?”少女温如乌木的眸子在此时绽放着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彩,老者与她对视良久,沉沉长叹。
“那今日闯进来的两人……”
“暂且关押吧。”乌姮纱知道若再让族人将那两个人好生招待,族长怕是能气得当场去逝,只好妥协道。
老者摇着头:“你可知你这是在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乌姮纱决定了的事,很少有什么理由将其改变,只听她轻如鸿羽的声音从那片阴影下传来:“若曹小剑当真再度与我等为敌,我自当以死谢罪,以慰军心。”
……
久久凝视着修长指尖夹着的那张字条,灵鸟仍站在窗沿啄梳着灵光流转的羽翼,偶尔蹦跳几下,一对湛蓝的眸子时而不解地看向窗边这个苦恼的女子。
“卫锦!”
一道身影闪入屋内,楚怜指尖灵力吞吐,字条便化作了齑粉消弭无踪,灵鸟歪了歪脑袋扑腾着翅膀跃上了楚怜细长的指腹,湛蓝的眸子又跟随着楚怜的目光一同望向了半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
“我离城几日,城中事务由你暂代。”
“城主不可!”那个名为卫锦的男子大惊,迎上楚怜冷冽如雪的目光,他又忙低下头去,“关键时刻不容有失,末将恐……”
“我十日必归,计划早已展开,势已不可挡,直至灭城之日,我在与否已无关紧要,便由你暂理城中军务……”
“城主!”
楚怜居高临下,眉眼锋寒,补上了最后四个字,“此为军令。”
卫锦目露不甘,可他唯有咬牙应下,“末将领命。”
……
眼中的黑暗渐渐褪去,与视野一同席卷了脑海的画面是昏迷前的记忆,一瞬间的混乱与疼痛让唐鹏轻哼了一声,他的身下是冰冷潮湿的石板,余空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唐鹏正想挣扎过去看看余空的情况如何,这时身下的石板却清晰地传递来了一阵不屑于掩饰的脚步声,他心念一转,再度阖上了眼装作昏迷未醒。
“大人,闯进来的就是这两个人了。”
下一息,唐鹏只觉得他被一股强大到恐怖的气势锁定,就像是被盯上了的猎物,只要一动,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唯有僵硬着身子继续躺着。
“辛苦你了,下去吧。”另一道的声音是意外的悦耳,语气中带着浅如春风的笑意,听在唐鹏耳中,轻易化了那种悚人的气息。
待此地只剩如愿一人时,他看着倒在地上昏迷的两位少年,温煦的眸子逐渐晦暗了下来。
他是为了乌姮纱一人而活下来的,他希望他能够一直如乌姮纱所愿,然而那个站在高处的少女丝毫不顾行差踏错后坠入高崖的后果,她尽力拯救着每一个她认为值得被救之人,唯独不曾救助她自己。
有些事乌姮纱不愿去做也不忍去做,那么为了她,也只有由他们来完成了吧,只有这样,才能让乌姮纱如她所愿那般做她想做之事。
“你们,”如愿缓缓拔出长剑,指向了唐鹏,“不该卷入这场纷争。”
为长剑所指,唐鹏连大气也不敢喘,他能感受到剑锋的寒冷,有如如愿冰封的温旭。
“锵——”
如愿看到挡下了他的长剑,和握着剑的少年颤抖而愤怒的目光,他心中不曾动摇分毫。
方才他不知少年已醒,故而剑,只是寻常的剑,而此时,但见灵力吞吐间,少年掌中的长剑应声而裂,宛如朽木,没有丝毫相抗的可能。
唐鹏起初只觉得剑身上传来的力量太过巨大,需要他拼尽全身的力量去抵挡,可蓦然手上一松,他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直直地撞向了如愿的剑。
“生!”
唐鹏与那把长剑之间一瞬便布满了无尽绿色,看似脆弱的藤蔓破碎了坚硬的石板,可只给如愿带来了些许出乎意料,眨眼间,藤蔓也如长剑那般寸寸断裂,然而趁着这一阻的时机,唐鹏的衣襟被人一把揪过,“还不快逃!”
原来装昏迷的,不只是他。
余空以药浴堪堪算是渡过了一境,虽然能够勉强承受灵力,可身体素质却连唐鹏也不如,唐鹏拉着人跑出了一小段距离,见余空实在喘得厉害,忍不住小声埋怨着背起人继续跑,所经之处,石板塌陷,地刺丛生,仍是不忘给如愿留下一些阻碍。
“你们莫非以为自己还有离开的机会?”仍站在原地的如愿偏过头一眼看来,而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余空和唐鹏的面前。
长剑上灵力流转,映亮了如愿清澈的眼眸,唐鹏为其气势所慑呆滞了一下,危急之际,余空的目光骤然变得空洞而茫然,一把压下了挡住视野的唐鹏的脑袋,他的眼底泛出了一点绿意。
盎然的生命气息随着什么的消逝蓦然充斥在了这片空间里,五丈之内,地底那些无数沉眠的生命似是受到了什么感召破土而出,万木复苏,浓郁的生机让被如愿斩断的藤蔓裂口蠕动,瞬间绽出新芽,再度形成阻拦他脚步的武器。
唐鹏在万木的指引下背着余空迅速离开,他目中为余空之强大的惊讶还来不及退去,就觉得肩头蓦然一重。
“喂,你现在可别掉链子啊。”
余空听到了唐鹏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眼眸干净清澈,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仿若叹息般低喃了两个字:“莫情……”
“余空?”唐鹏有些担心。
“我没事。”